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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回 春日里的阳光

    京畿的道路很有些年头了,有些路面时常破败不堪,若又逢大雨便会积水,载重的车辆路过时,碾压时轻则溅起脏水误湿路人,引发一番谩骂;重则车轮陷入地面,动弹不得,还会损坏车轮。

    除此之外,街道时常还有些许老百姓胡乱堆积、乱搭棚子堵塞道路的事情发生。

    为了保证街道道路顺畅,朝廷专门设街道司来解决以上道路种种突发情况。

    这名年轻的官吏,就是街道司的勾当官。

    沈绿时常在外头行走,见过一回他。

    那回之所以留下印象,是在某条街道上,有车辆飞快驶过积水洼地,碾到松动的石板,溅起的脏水恰好飞溅到无辜的路人身上。

    那名路人十分生气,拾起一块瓦当,追着那辆马车扔了过去。

    他扔得还挺准,直命中车夫的脑瓜子。

    幸得车夫戴着帷帽,并未伤及半分。

    车夫不甘示弱,下车与路人争辩,二人争论不休,争得面红耳赤,后面就是这位年轻的官吏上前去劝解。

    谁知车夫与路人还挺有默契,得知他是街道司的,当即将炮火统一对准年轻官吏。说若是街道司能及时修补路面,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此言论顿时引起众人对街道司的一致讨伐。

    年轻官吏态度倒挺好,一直作揖赔礼。

    当时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堵塞了道路,不喜欢看热闹的沈绿被迫看了这么一场热闹。

    也正因为如此,她对那名官吏有那么一些印象。

    算是个难得的好官吏。

    “多谢。”沈绿说。

    年轻官吏笑道:“这是我们应当的,娘子不必客气。”

    他的笑容很亲切,很和煦,像是春日里明媚的日光。

    这是一个很有活力的人。

    和裴大公子是截然不同的。

    沈绿完全没反应过来,她为何无端将二人进行比较。

    明明面前的年轻官吏和裴大公子,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她没再多说,微微颔首后,抱着湿衣服要走。

    “司进贤弟。”后头气喘吁吁的跑来一人,问道,“可是此处?”

    “正是。”年轻官吏道,“你在此处标识一下,我这就去唤人来修补。”

    沈绿慢慢地离开。

    后头来的那人抱怨道:“也不知今日能不能修补好。上头整日……”

    “道昌兄,慎言。”年轻官吏声音轻轻。

    沈绿走到对面,点了炙烤羊肉。

    其实街上卖的炙烤羊肉并不如她做的味道好,但她觉得,只有不断的尝试别人做的食物,才能不断的改进自己的厨艺。

    集百家之长,方能做出最好的食物。

    炙烤羊肉需要一点功夫,沈绿抱着衣服,站在屋檐下。

    对面那后来的官吏,正吭哧吭哧地搬着一大捆竹竿,努力将那处围成栅栏。

    “这街道司也是不容易。”店家一边炙烤羊肉,一边和沈绿闲唠,“方才那位陈勾当,整日都在街上奔走。不过上头拨不下钱,他再努力也是枉然。”

    沈绿没搭话,只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动作。

    “那位陈勾当,亲爹是大将军,他却整日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啧,可真想不明白。”店家啧啧叹道,“若是我有如此亲爹,定然跟随亲爹,建功立业。人道大树底下好乘凉,陈勾当倒是个犟的。”

    陈大将军,陈七娘子,该不会这么巧,这位陈勾当,就是陈七娘子的兄长吧?

    沈绿忽然恍然,自家妹妹为何对忠勇侯府的事儿那么熟悉了。

    她光站在这里,就被迫听了几耳朵陈家的事儿。

    若是好奇心强的,比如像她妹妹,非得追着店家问下去不可。

    沈绿不好奇,但架不住店家是个自来熟。

    他翻了翻羊肉,又滔滔不绝道:“这位陈勾当啊,上头几位哥哥都成亲了,他的婚事却是波折横生。如今都及冠了,婚事也没有着落。还有他那小妹,都已经十八啦,还没有嫁出去……我当初就说,这好事啊,不能净轮着他们陈家……”

    沈绿默默地被迫听着。

    幸好店家说完这些便不再说,只专心炙烤羊肉。

    沈绿走时,陈勾当还没回来。

    回到家中,妹妹一打量她,就发出惊天动地的疑问:“姐姐,这是怎么回事?衣裙怎么换了?你可是在忠勇侯家受欺负了?我就省得,那裴二,是个……”

    “停。”沈绿无可奈何,“是裴大公子落水了,我救了他。”

    沈红的嘴巴惊愕地张大着,久久不能合拢。

    裴大公子落水了,姐姐还救了他?那,那姐姐在救裴大公子时,可,可是抱裴大公子了?

    “裴大公子落水,我救了他,仅此而已。”沈绿道。

    那能仅此而已?

    可见姐姐明显不想谈这件事,沈红识趣的没有再追问。

    姐姐既买了炙烤羊肉、胡饼,还有羊肉汤,她就乖乖的吃。

    今日下水救了裴大公子,沈绿需要沐浴。

    这沐浴可不容易,沈家赁的房子本就没有水井,厨房里备了几口大水缸,每隔几日便要叫人送水来。这平时用水也是计量着用。

    见姐姐洗头发,沈红赶紧麻利地生了炭盆,又放了香料在上头,盖上罩子,好让姐姐烘干头发。

    三月春的晚上,夜风仍旧凉凉。

    姐姐今日又凫水了,可不能着凉。

    家中只有姐妹二人,院门关紧了,沐浴完的沈绿散着头发,穿着木屐,穿着轻薄的罗裙,慵懒地倚在檐下的小杌子上,一边用干净的棉布擦着头发,一边看着天上的星光。

    这是姐姐少有的放松时刻。

    沈红自记事以来,姐姐就甚少轻松过。

    爹娘不靠谱,姐姐又当爹又当娘,一边学艺挣钱一边将她拉扯大。

    姐姐还要惦记着给她备嫁妆。

    这样的姐姐,她自然要好生照顾着。

    沈红也取了一块棉布,替姐姐擦拭头发。

    姐姐生得好,头发也浓密如云。以前洗头发,要在午时日头好的时候洗才容易干。

    今晚事发突然,晚上洗头,若是不彻底擦干,怕是会得偏头痛。

    姐妹二人静静地擦拭着头发,听着外头巷道里传来的细小动静,以及更远一些十方净因寺传来的钟声。

    岁月静好,莫过于如此。

    “红儿,你与我说说,那忠勇侯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绿忽然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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