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自受?
是啊,是她自作多情,不该对顾云深产生感情。
鹿临溪情绪有些不稳定,手指无意识缠在一起,似乎很紧张。
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什么:“别碰我的孩子……救救他……他还有呼吸……”
眼看她情绪越来越激动,双手不受控制地抓自己的头发。
顾云深也有些惊慌了,对着门外的宋绪大喊:“快,叫医生!”
很快,几个医生和护士拿着医疗器械走了进来。
“你们要做什么?不要……云深,让他们走,别碰我!”
鹿临溪惊恐地缩起身子往后退,“不要,不要碰我的孩子,走开!”
“如风,她怎么了?”
沈如风也有摸不着头脑,明明她的状态已经稳定下了来的。
“云深,你先出去吧,这儿交给我们。”
“好,我就在门口。”
顾云深简单交代几句,便轻轻地退到门外。
“抓紧她。”
那几个护士们死死地按住了她乱动的身体。
“别碰我……救命……”
一针注射下去,床上的鹿临溪挣扎的幅度慢慢变小,瞳孔逐渐涣散。
沈如风总算松了一口气,头上已经染上了细密的汗珠。
“这小姑娘,力气不小。”其中一个医生感慨。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就行。”
沈如风看了一眼顾云深,便让其他人走了。
此时,顾云深愣在门口还没回过神,他从未见过鹿临溪这副模样。
就算前些日子他她哥去世,也没见她这么激动。
从前,她在他面前大多是娇俏的,灵动的,温柔的,还有不要脸的……
即使被他拒绝的狠了,她还是会浅笑盈盈又好像很认真的对他说:顾云深,没关系的,你现在不喜欢我不要紧,等你了解我了,就会慢慢喜欢上我的。
岁月静好。
她总是那么天真,以为陪伴就是最长情的告白。
可那样的女孩,如今变成了这样尖锐的模样。
顾云深胸腔里蓦地一空,叹息自己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
门外。
两个男人并列的坐在长椅上。
最终还是沈如风先出了声:“跟我猜的差不多,她有精神类的疾病。”
“精神……疾病?”顾云深诧异。
“是的,而且似乎很严重,我查了下她的血清,发现她最近并没有用药压制。你刚才……不该刺激她。”
难怪,她在看到他带着一群护士进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害怕。
顾云深还以为她是担心孩子才如此应激的。
他无法想象,到底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境况,她才会一看见就害怕成这样?
沈如风有些于心不忍。
两年牢狱,一身伤痛,这些惩罚应该够了。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打火机“喀哒”的声音。
顾云深吐了一口淡青色的眼圈,深邃俊美的容颜在青白的烟雾中带着几分深浅难辨。
“能查出来病因吗?”
“这就要看她在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了。”
沈如风抬眸,想起上次看到的那张检查报告。
他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两年,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沈如风不会将那件事告诉顾云深。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疤痕,都有阳光照射不到的隐私的角落。
没人谁有权将它向人揭开。
顾云深脑中,关于她二十岁的记忆愈加清晰。
就在鹿知遥出事之前不久,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孩曾浅笑着来到他的面前,满眼期待看着他。
“云深,下个月就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了,我想去法国旅游,到时候你有时间吗?”
真是可笑。
明明那个无人在意的离婚纪念日,三年从来没有庆祝过。
当初娶她,也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在顾家的地位,她竟然也能笑的那么开心。
一个落魄千金,她就这么看得开,嫁入顾家就这么开心吗?
他记自己得当时怎么回答的。
“别像个九流面见过世面的人,一个不重要的纪念日就开心成这样!”
她的脸寸寸惨白下来,顾云深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她远不如鹿知遥知书达理。
后来那个结婚纪念日里发生了很多事。
现在想想,还真是……乱啊。
长廊里寂静无声,唯有烟草的味道在二人的周边留连。
“医院禁止抽烟。”
沈如风指了指警示牌。
直到指尖传来被火灼烧的刺痛,顾云深才掐断烟,冷峻的侧脸重新恢复了一惯的淡漠。
“不管她遭遇过什么,都偿还不了她曾经欠下的东西。”
沈如风无端也来了火气:“可那时候她才是你的老婆……”
顾云深忽然站起身,嘴角轻嗤:“我的太太,如此善妒,心思狠辣,才更加可恨。”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长廊拐角,一个身穿浅绿色长裙的女人将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勾起得意阴冷的弧度。
她转身进了病房。
第二天早上,沈如风依旧来到病房查房。
他研究了整晚,如果排除掉抑郁症,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是精神病。
这个认知让他忍不住心尖发颤。
他没办法想象那样一个明媚的少女,是如何被折磨成一个精神病的。
他走到床边,鹿临溪正拿着手机播放早教音乐。
声音开得极小,只有靠近才能听到。
她的神情认真而又专注,像是抱着小孩在哄睡觉。
当他的视线落在手机上时,屏幕亮起,迅速怔住。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场景了。
手机屏幕上,竟然是一个婴儿的照片。
确切地说,是一个襁褓,看不清孩子的脸。
沈如风目眦欲裂,心底像是有一只大手在猛烈的攥紧,让他一瞬压抑到难以呼吸!
鹿临溪似乎有所察觉,抬眸看向他。
她的身形那样的小,那样的瘦弱,苍白的脸上未施粉黛,那双澄澈的琉璃瞳眸底带着如同小鹿一样的警惕。
沈如风的心仿佛被撕扯了一下,那种要窒息的感觉,萦绕在他的胸腔无法绕开。
“那是,你的孩子?”他轻轻的问。
鹿临溪似乎愣了一下,张了张嘴,说:“嘘!他睡着了。”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丝毫情绪。
沈如风身形震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见的。
鹿临溪,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许久,鹿临溪垂眸,将下颌埋在自己的双膝中。
沈如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别怕,一切都过去了。”
他不敢再问,生怕哪一句话就刺激了她。
鹿临溪抬头看向他,眼神清冷。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沈如风接通,是助手打来的:“沈医生,您上次让我重点关注的那位重症昏迷患者鹿先生,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心率与血压忽然失衡,情况危急,您快过来看一下吧!”
声音并未外放,在安静的病房中却格外清晰。
鹿临溪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沈如风立即转身跑出去,她也下意识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