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看向窗外，街上的行人脸上都带着一模一样的、满足的微笑，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印着四小贩标志的购物袋。
一个穿校服的女孩边走边吃着粉色的巧克力，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空洞的红光，嘴角却咧到了耳根。
“这不是真的。” 秋蝉喃喃自语。
“什么不是真的？” 他爸放下报纸，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小蝉，别胡思乱想，安稳过日子不好吗？你看你，以前总想着当什么魔王，多幼稚。”
秋蝉猛地看向他爸的眼睛 —— 那里面没有瞳孔，只有两个旋转的灰色漩涡，像劣质动画里的重复帧。
“你们是谁？” 秋蝉的声音在发抖，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妈和他爸的脸同时开始扭曲，温柔的笑容融化成粘稠的绿色液体，滴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为什么要醒呢？” 他们的声音变成了无数人在合唱，像色孽女仆团的铃铛声，又像恐虐信徒的咆哮，“在这里多好啊，有吃有喝，不用打架，不用逃亡，每天都能安安稳稳地…… 腐烂。”
房间开始融化，墙壁变成蠕动的粉色肉丝，地板渗出绿色的脓水，他妈递来的纸巾在手里变成了缠绕的黑色锁链。
秋蝉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睡衣变成了破烂的乞丐装，胸口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纳垢的安逸瘟疫。” 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没有一丝电流杂音，“四小贩信徒最擅长的精神污染 —— 用你最渴望的幻觉，让你心甘情愿地变成他们的养料。”
秋蝉环顾四周，曾经温馨的家已经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巢穴，那些 “邻居”“路人” 的脸都融化了，露出下面长满脓包的真面目，每个脓包上都长着嘴，齐声念着：“留下来吧…… 当废物有什么不好……”
“是啊，当废物有什么不好？” 秋蝉突然笑了。
他想起自己穿越前的日子 —— 每天蹲在出租屋里打游戏，外卖盒堆成山，对着电脑屏幕骂社会不公，却连下楼扔垃圾都嫌麻烦。他确实是个废物，和这个幻觉里的 “完美生活” 无比契合。
他慢慢走向那张餐桌，煎蛋还在盘子里冒着热气。
只要一口，只要再回到那个 “正常人生”，哪怕是假的，也不用再面对那些追杀、那些怪物、那些操蛋的规则……
“系统，你说我要是吃了这个蛋，会怎么样？”
“变成纳垢花园里的一朵花。” 系统的声音很平静，“花瓣是你的脸，花蕊是你的执念，每天对着太阳傻笑。”
秋蝉的手停在半空。
他看着盘子里的煎蛋，突然想起圣如初的心声 ——【我宁愿在复仇的路上粉身碎骨，也不要在虚假的和平里腐烂】；
想起阿毛那双看透谎言的黑色眼睛；
想起自己在公共厕所里敲下的那些字，虽然幼稚，却带着股不服输的狠劲。
“去他妈的完美生活。” 秋蝉猛地挥手打翻盘子，煎蛋落在地上，瞬间变成一滩蠕动的蛆虫。
“你！” 幻觉里的 “父母” 发出愤怒的尖叫，身体膨胀成巨大的怪物，无数只眼睛从脓疮里挤出来，死死盯着他，“为什么不接受我们的好意？！”
“因为老子是秋蝉。” 秋蝉捡起地上的叉子，尽管手抖得厉害，眼神却异常坚定，“是那个在公共厕所里发誓要当魔王的秋蝉，不是你们圈养的废物。”
他冲向那些怪物，叉子刺进脓疮的瞬间，整个幻觉世界像玻璃一样碎裂了。
秋蝉在一片漆黑中坠落，耳边传来系统的声音，带着点欣慰，又有点无奈：“恭喜你通过了存在主义测试。顺便说一句，你刚才的样子帅不过三秒 —— 叉子断了。”
“闭嘴……” 秋蝉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消散，“我好像…… 要死了。”
“准确来说，是已经死了。” 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在图书馆里被奸奇的悖论黑洞吞噬，身体已经分解成基本粒子了。”
秋蝉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搞了半天，还是成了杂鱼……”
“不。”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种秋蝉从未听过的、宏大而疲惫的语调，“你的死亡，触发了宇宙Online的隐藏机制。现在，该告诉你真相了。”
黑暗中突然亮起无数光点，组成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轮廓的中心，漂浮着一个半透明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系统 001，高维存在，崩坏度 99.9%，当前状态：伪装解除】
“我不是给高维系统打工的。” 光点组成的人形笑了笑，“我就是你说的高维系统。准确来说，是这个宇宙的创世程序，因为运行时间太长，出了点 BUG，也就是你说的崩坏。”
秋蝉愣住了：“创世程序？”
“你可以理解为宇宙 Online的服务器核心。” 光点开始重组，变成一个穿着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的程序员形象，只不过脸是由无数代码组成的，“错误冲突，错误……”
“那我呢？” 秋蝉问，“我是玩家？还是 NPC？”
“你是个BUG 玩家。” 程序员摊了摊手，“你在现实世界的那个公共厕所，正好是两个宇宙的连接点。你发的那个帖子，相当于给我的代码里塞了个病毒，把游戏数据搅得一团糟。你穿越过来，本身就是个错误。”
秋蝉突然想起什么：“那四小贩…… 不是真的邪神？”
“他们是集体意识的投射。” 程序员调出一个全息屏幕，上面显示着复杂的公式，“你可以用科学哲学里的辩证法来理解：
恐虐代表愤怒，色孽代表欲望，纳垢代表腐朽，奸奇代表欺骗—— 这些都是人类（以及其他智慧生命）意识里必然存在的负面情绪，我只是把它们具象化成了四个角色
。你以为在对抗四小贩，其实是在对抗自己内心的眼耳鼻舌身意！贪嗔痴。”
屏幕上的公式开始变化，像活过来一样：“存在即合理，合理即存在。
负面情绪的存在是必然的，就像正数必然有负数。
世界是对立统一矛盾的！
你之前在幻觉里看到的完美生活，其实是绝对秩序的极端形态 ！
当所有负面情绪都被压制，生命也就失去了活力，变成了纳垢喜欢的腐烂的完美。”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秋蝉的声音很轻，“当妮阅读至此的时候，我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