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将们七嘴八舌,吵得苏岩都有些头大。
他并非无情,只是这突如其来的直接告白,实在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看着公悦那双坦荡而炽热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扭捏作态,只有纯粹的欣赏和毫不掩饰的爱慕。
他心中涌起一丝奇异的暖流,并非情爱,而是对这份率真与勇气的赞赏。
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敢爱敢恨,这份心性,难得。
“公姑娘坦荡豪爽,心性纯良,苏某敬佩。只是苏某身负重任,前路坎坷,仇怨缠身,实在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轻言儿女私情,恐误了姑娘。姑娘厚爱,苏岩感激在心。不如先从朋友做起,如何?”
公悦眼中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更多的却是理解和释然。
她洒脱一笑,恢复了那份爽利:“好,朋友就朋友。苏岩,你这个朋友,我公悦交定了。不过……”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你可别后悔哦,朋友之间,相互关心也是应该的嘛。以后你去哪儿闯荡,可别忘了带上我这个朋友一起。”
李虎在外面听得直咧嘴,心里嘀咕:“乖乖,这姑娘真不是一般人能降住的。”
苏岩也笑了,点点头:“好。”
有了公悦这份直率,车内的气氛反而轻松了许多。
一路无话,三人各自想着心事,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距离苏州城越来越近。
当熟悉的苏州城垣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已是数日之后。
夕阳的余晖给古老的城墙镀上了一层金边,运河上船帆点点,依旧繁华。
然而,当马车驶入城中,沿着熟悉的街道接近楚园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弥漫开来。
楚园门前,不再有往日的清雅宁静。
车马明显增多,但大多是行色匆匆、面带忧色的管事或掌柜模样的人进出。门口值守的护卫神色也比往日凝重许多,见到苏岩的马车,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取代。
“苏公子,您可回来了。”
一名管事模样的人恰好从门内出来,见到苏岩,如同见了救星,连忙迎上前。
苏岩和李虎、公悦下了车。
苏岩敏锐地察觉到园内气氛的低沉:“张管事,园中可是发生了何事?”
张管事苦笑一声,压低声音:“公子,您不在这些时日,家里遇到了大麻烦。”
他引着三人匆匆入内。
园内的气氛更是印证了张管事的话。
在通往内院的书房路上,他们遇到了正从里面出来的楚清漪。
多日不见,这位清丽绝伦的楚家小姐,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愁绪。
“苏公子,你们回来了!”
楚清漪快步上前,声音依旧清雅,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和急切,“殊谣妹妹可安好?”
“劳烦楚小姐挂念,殊谣已无大碍,得遇机缘,留在一位前辈身边学艺了。”苏岩简略回答。
此文,他又将公悦介绍了一番,这才回到正题。
“楚小姐,园中似乎……”
楚清漪轻轻叹了口气:“家中此刻正值多事之秋。”
“自你们走后不久,苏州商界便风云突变。以林家为首的数个豪商巨贾,突然联手对我楚家名下的产业发起了极其猛烈的打压。丝绸、茶叶、漕运,处处受制。他们恶意压价,截断货源,散布流言,甚至买通了我们几处关键工坊的大师傅,导致一批准备供应官府的极品丝绸在最后关头出了问题,损失惨重,信誉大损!”
她推开书房门,里面书案上堆满了账簿和信函,显得有些凌乱。
“这绝非寻常的商业竞争,手段之狠辣,布局之周密,显然是蓄谋已久,要置我楚家于死地。”
楚清漪走到书案后,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些令人头疼的账目。
“林家与我楚家虽非至交,但往日也无大仇怨,此番突然发难,背后必有更深的原因。父亲为此事连日奔波,心力交瘁,家中几位叔伯也……唉。”
她抬起头,看向苏岩,那双清亮的眼眸中,除了忧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求助与依赖:“苏公子,你们此番归来,清漪心中稍安。只是如今楚家风雨飘摇,恐怕要连累你们了。”
公悦皱起了秀眉:“林家?苏州首富?他们为何要如此针对楚家?楚姐姐,可需要我星云派……”
楚清漪摇摇头:“公姑娘好意心领。此事牵连甚广,贸然动用江湖力量,恐落人口实,反受其害。”
她再次看向苏岩,眼神复杂,“此事,怕是与听雨楼也脱不了干系。近来城中关于你们与我楚家关系密切的流言甚嚣尘上,甚至有人将漕帮失窃案、瓜洲袭击案的污水也泼到我们头上。这更像是一石二鸟之计!”
苏岩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苍生龙吟冰凉的剑鞘。胸口的护身符传来温润的触感,识海中,摄魂珠内那些经历过沙场诡谲的亡魂们,也发出了低沉的嗡鸣。
“清漪小姐,”
他第一次如此称呼她,声音沉稳有力,“风雨同舟。楚园予我栖身之所,清漪小姐屡次相助之恩,苏岩从未忘怀。如今楚家有难,苏某岂能袖手旁观?”
苏岩静坐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温润的藤蔓护身符。
脑海中飞速整合着信息:林家、听雨楼、漕帮。
这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目标不仅是楚家,很可能还包括与楚家关系密切的自己。
对方在试探,也在逼迫。
就在此时,书房门外传来老嬷嬷低沉而警惕的声音:“小姐,园外有客来访,持东宫令牌,求见苏公子。”
“东宫?”
楚清漪微微一怔,与苏岩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讶异。太子的人?
为何在此刻突然到访?
还指名要见苏岩。
“请进来。”
楚清漪迅速恢复镇定,吩咐道。
无论来意如何,东宫的人绝不能怠慢。
片刻后,书房门被推开,一名身着青色锦袍的中年人在老嬷嬷的引领下缓步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