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悸刚抿了一口香槟,正准备找个借口离开这令人窒息的修罗场。
“哗啦——”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
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应生,也不知是被谁绊了一脚,还是地毯太软没站稳,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扑。
那托盘上满载的三四杯红酒,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倚,全都泼向了商悸。
“小心!”
谢承言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商悸的手腕往怀里带,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暗红色的酒液,像是盛开的曼珠沙华,瞬间在商悸那昂贵的深灰色西装上炸开。
胸口、袖口,甚至连那条银灰色的领带,全都遭了殃。
液滴顺着衣摆滴落在地毯上,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浓郁的酒气。
“对、对不起!先生对不起!”
那个闯了祸的侍应生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想要去擦,却又不敢碰那位贵客。
这边的动静不小,周围原本还在交谈的宾客纷纷停下了动作,几十道目光瞬间聚焦了过来。
窃窃私语声四起。
对于商悸这种有着重度洁癖、且极度在意形象的人来说。
湿冷的液体贴在皮肤上,那种粘腻的触感让他浑身僵硬,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脸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没事。”
商悸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住心底翻涌的烦躁,并没有当众发作去为难一个小服务生。
他抬起手,有些嫌弃地将被酒液浸透的领带扯松了一些。
“我自己处理。”
“你要怎么处理?”
谢承言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并没有松开刚才拉住商悸的那只手,反而极其自然地转过身,挡住了周围那些探究的视线,将商悸半护在自己的阴影里。
谢承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深蓝色的真丝手帕,并没有递给商悸,而是直接上手,在那块洇湿最严重的胸口处轻轻按了按。
“湿透了,必须得换。”
谢承言的动作很快,快到商悸甚至来不及躲闪。
隔着湿透的布料,指尖的温度似乎烫到了皮肤。
“我去洗手间……”
“洗手间没用,这种红酒渍干了就废了。”谢承言打断了他,转头看向那个还傻站在原地的侍应生,语气虽然温和,却透着股上位者的威压,“去,跟你们经理说一声,商总的衣服我会处理。”
说完,他看向商悸,嘴角勾起一抹“这就交给我吧”的笑意。
“楼上有我的长期包房,去那儿换吧。我让人送套新的上来。”
“不用麻烦,我车里有备用的……”
“你的车停在地下三层,等你下去再换好上来,酒会都要散场了。”谢承言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手掌顺势滑落,虚虚地揽在商悸的后腰上,稍稍用了点力,“走吧,商总。还是说……你想顶着这身继续供人观赏?”
他看了一眼周围那些还在偷偷打量的目光,咬了咬牙。
“……那就麻烦谢总了。”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
那种封闭的空间感,让空气中的酒气似乎发酵得更加浓烈了。
数字在一层层跳动。
谢承言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咄咄逼人,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商悸身侧,保持着一个既不越界、又能随时提供支援的距离。
但这种沉默,反而让商悸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能感觉到身旁那人身上散发出的体温,还有那种若有似无的视线,正有意无意地落在他那被红酒打湿、贴在胸口的衬衫上。
“叮——”
顶层的总统套房到了。
刷卡,开门。
这是一间极尽奢华的套房,落地窗外是A市璀璨的夜景,脚下是厚重的羊毛地毯。
“随便坐。”谢承言随手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扔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口,“我去给你找衣服。”
商悸站在玄关处,有些局促。
他身上的粘腻感越来越重,只想赶紧把自己洗干净。
谢承言并没有带他去卧室,而是推开了旁边一扇隐形门。
“这边。”
商悸跟过去,有些惊讶地发现,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衣柜,而是一个步入式的独立衣帽间。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男装。
从休闲的衬衫到正式的礼服,从领带到袖扣,琳琅满目,甚至按照色系排列得整整齐齐。
而且看尺码……似乎并不全是谢承言的?
“谢总常住这儿?”商悸忍不住问了一句。
“偶尔。”谢承言漫不经心地在一排衬衫前划过,“有时候应酬晚了懒得回家,就在这儿歇一晚。至于这些衣服嘛……”
他回头看了商悸一眼,似笑非笑:“你知道的,我这人对穿着比较挑剔,多备点总没错。”
这解释,倒也说得通。
毕竟像他们这种阶层的人,在常用的酒店留几个衣柜是常事。
“这件怎么样?”谢承言拿出一件白衬衫比划了一下,随即又摇摇头塞了回去,“不行,太素了,跟你平时穿的没区别。”
商悸皱眉:“素点好。”
“好什么好?你才多大?整天穿得跟个老古板似的。”谢承言根本不理会他的抗议,手指在一排衣服里飞快地挑选,“那种严严实实的风格,看着就让人……”
他顿了顿,没把那个充满歧义的后半句说出来,而是从最里面抽出了一套衣服。
“试试这个。”
谢承言将衣服递给商悸。
那是一件黑色的真丝衬衫,质地极好,在灯光下流动着水一样的光泽。
但剪裁……似乎有些大胆。
领口开得比常规衬衫要低一些,袖口也是那种复古的法式宽袖。
与之配套的,是一条剪裁极为修身的同色系西裤。
“这……”商悸有些迟疑地接过来,“这是不是不太适合这种场合?”
“有什么不适合的?”谢承言挑眉,双手抱胸靠在衣柜旁,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商悸身上打量,“又不是让你去开董事会。酒会嘛,稍微放松一点,没人会说你。”
见商悸还在犹豫,谢承言忽然往前凑了一步,声音压低,带着几分激将:“怎么?商总是不敢穿?还是怕自己驾驭不了这种风格?”
“……”
商悸深吸一口气,一把抓过那套衣服:“你想多了。”
“浴室在那边。”谢承言指了指另一扇门,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新的内衣裤在抽屉里,都是洗过没穿的。放心去吧。”
商悸拿着衣服快步走进浴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像是要隔绝那道灼人的视线。
水声响起。
谢承言站在衣帽间里,并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