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懿旨!”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太后身边的心腹太监手持明黄懿旨,尖声道:“陛下年幼,受奸佞萧辰挟持,乱政误国!今奉太后懿旨,清君侧,护幼主!打开城门!随咱家入宫!”
“清君侧!护幼主!”苏彻振臂高呼!
“清君侧!护幼主!”数千叛军齐声应和!声浪在寂静的夜空中滚滚传开!
沉重的玄德门,在“内应”的配合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向内打开!
“杀——!!”苏彻眼中凶光毕露,拔出佩刀,一马当先,率领着数千叛军,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洞开的城门汹涌而入!
兵变!一触即发!
太后坐在慈宁宫的高榻上,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喊杀声,紧握着一枚冰冷的半块虎符,蜡黄的脸上充满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期待!成了!只要控制住皇城,拿下皇帝和萧辰……
然而,就在叛军前锋刚刚涌入玄德门,后队还在源源不断进入的瞬间!
异变陡生!
“轰!轰!轰!”
三声震耳欲聋的号炮,如同惊雷般在皇城的东、南、北三个方向同时炸响!瞬间撕裂夜的宁静!
紧接着!
“杀——!!”
“诛叛逆!护皇城!!”
震天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从皇城东、南、北三个方向的黑暗中骤然爆发!无数火把瞬间点亮!如同三条奔腾的火龙,朝着玄德门方向猛扑而来!
火光映照下,只见那些冲杀而来的士兵,并未穿着制式军服,而是穿着各色劲装,外面套着统一的、绣着狰狞“锦杀”徽记的皮甲!
他们行动迅捷,配合默契,如同下山猛虎,瞬间就切断玄德门外叛军后队的退路,并朝着城门内正在涌入的叛军前锋,发起猛烈的冲锋!
“锦杀”兵!已得皇帝特准!早已埋伏在侧!人数之多,气势之盛,远超苏彻的预料!
“不好!中计!”苏彻脸色瞬间惨白!看着如同神兵天降般从三面杀来的“锦杀”兵,看着后方被切断的退路,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他!
“顶住!给我顶住!”安亲王和肃郡王也慌了神,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然而,叛军本就因为“清君侧”的名头不正而士气不高,此刻骤然陷入重围,前有堵截,后无退路,顿时乱作一团!
“锦杀”兵则如同出闸的猛虎,在几位悍勇头领的带领下,悍不畏死地冲杀!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更兼有备而来,瞬间就将叛军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玄德门内外,瞬间变成血腥的修罗场!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惨叫声、喊杀声、兵器碰撞声震耳欲聋!
慈宁宫内。
太后听着外面骤然爆发的、远超预期的激烈喊杀声和震天的“锦杀”口号,脸上的疯狂和期待瞬间凝固!她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半块虎符“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外面……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太……太后娘娘……”
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不好了!是……是‘锦杀’!‘锦杀’的兵!他们……他们早就埋伏在周围!那个萧辰暗卫也……我们……我们被反包围!苏统领他们……快顶不住了!”
“锦杀?!萧辰暗卫?”太后的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重锤击中!她扶住凤榻,才勉强没有倒下。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灭顶的绝望!
锦杀!又是那个云锦!那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小贱人!她竟然……竟然早已洞悉自己的计划?!还设下如此致命的陷阱?!还有那该死吃里扒外的萧辰!
完了!一切都完了!
太后看着地上那枚冰冷的半块虎符,再看看外面映红半边天的火光和震天的喊杀声,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将她吞噬!
她苦心谋划,孤注一掷,却没想到,最终竟是败在一个她从未正眼瞧过的“庶人”手中!
“噗——!”急怒攻心之下,一口鲜血猛地从太后口中喷出!溅在明黄的凤袍上,如同点点凄艳的残梅!
“姑母!”年轻妇人惊恐地扶住摇摇欲坠的太后。
太后脸色灰败,眼神涣散,她死死抓住年轻妇人的手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怨毒到极点的嘶喊,声音穿透慈宁宫的屋顶,在混乱的夜空中回荡:
“萧辰!云锦!你们赢了……但你们永远……永远也不知道……哀家为何要这么做……”
“萧辰!你当年为兵权弑父!报应……报应到了——!!!”
弑父?!
这石破天惊的指控,如同最后一记丧钟,狠狠敲碎这混乱而血腥的夜晚!
浓稠的夜色尚未完全褪尽,天际只透出一线惨淡的青灰。摄政王府深处,萧辰惯常处理机要的“澄心斋”内,气氛却比外面的黎明更冷、更沉。——云锦,“锦杀”兵!真是“惊喜”!脱离他,她似乎……还是她一直把实力隐藏……
那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混杂着昂贵的沉水香,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异味道。地面上,暗红的血渍尚未完全清理干净,像一幅狰狞的地图,无声诉说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玄德门反围杀。
萧辰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他身上只随意披了件墨色暗金云纹的寝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紧实的胸膛和一道新鲜的、横亘在锁骨下方的狭长刀伤,虽已裹上洁净的白麻布,边缘仍渗出点点暗红。
他脸色是失血后的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如同淬寒冰的黑曜石,里面翻涌着风暴过后的余烬,以及更深沉的、无法窥探的暗流。
他面前,跪着刚从慈宁宫“清理”回来的心腹暗卫统领,夜枭。夜枭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寂静的室内回荡:
“……太后苏仪,已“安置“冷宫。属下搜查在暗格夹层内,发现这个。”
夜枭双手高举过头,呈上一枚小小的、沾着烟灰与未干血渍的金珠。珠子不大,却异常沉重,雕琢着繁复的蟠龙纹样,龙眼处镶嵌着一点极细微的幽蓝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这不是寻常饰物。
萧辰的目光落在金珠上,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那幽蓝的光刺一下。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拈起那枚珠子。冰冷的触感瞬间沿着指尖蔓延至心脏。
这枚龙纹金珠……他认得!
是父皇贴身佩戴之物!据说是开国太祖赐予元后的信物,后来一直由历代帝王贴身收藏,象征某种隐秘的传承。
当年父皇暴毙,这枚龙纹金珠,连同父皇贴身的“遗旨”,都不翼而飞!
它怎么会出现在太后手里?那“遗旨”……
昨夜太后那凄厉到极点、怨毒到极点的嘶喊,如同淬剧毒的冰锥,再次狠狠凿进萧辰的耳膜:
“萧辰!你当年为兵权弑父!报应……报应到了——!!!”
弑父!
这两个字,带着血腥的诅咒,在萧辰空寂的心底反复撞击、轰鸣。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窜起,瞬间冻结四肢百骸。
“滚出去。”萧辰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
夜枭如蒙大赦,无声地叩首,身影鬼魅般消失在门外。
书房内只剩下萧辰一人。死寂。只有他压抑而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枚冰冷金珠在掌心硌出的尖锐痛感。
弑父……
他缓缓闭上眼,试图驱散脑海中翻腾的、属于十年前的、血色的迷雾。
父皇那张威严却日渐灰败的脸,临终前死死抓住他手腕时那冰凉的触感,浑浊眼底里最后一丝复杂的、难以解读的光……还有那场盛大却处处透着诡异的葬礼。
一个模糊的念头,一个他十年来刻意忽略、深埋心底、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念头,因为这枚金珠和太后的指控,如同蛰伏的毒蛇,猛地昂起头,吐出猩红的信子。
“备马!”萧辰猛地睁开眼,眼底是骇人的赤红与决绝。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势,穿透厚重的门扉。
他不能再等。他必须知道真相!哪怕那真相能将他彻底撕碎!
几乎是同一时刻,京城西郊,一处看似普通、实则戒备森严的庄园深处。
这里是“锦杀楼”在京城的总据点,也是云锦此刻的栖身之所。昨夜玄德门外的血腥厮杀,叛军的崩溃,太后的落网,消息早已飞速传递进来。
庄园里弥漫着一种大战告捷后的松弛与隐隐的亢奋。
但云锦的书房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窗户紧闭,厚重的锦帘低垂,隔绝外面熹微的晨光。室内只点一盏孤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书案一角。
云锦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寝衣,未施脂粉,长发随意用一根普通的木簪绾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眼下的青影也愈发明显。
她坐在书案后,手里紧紧攥着一封刚刚通过特殊渠道送进来的密信。信纸很薄,内容也极简,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如刀,狠狠劈在她的神经上:
“太后落网前厉呼:‘萧辰弑父!报应!’”
弑父?
云锦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这两个字在她脑中反复盘旋、碰撞,激起滔天的巨浪。
萧辰……弑父?
那个权倾朝野、冷酷威严的摄政王?那个昨夜还在玄德门指挥若定、粉碎叛乱的紫宸君?他会……弑父?
荒谬!一个声音在心底尖叫……他真心狠手辣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