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让陆聿珩挡在前面,到头来还是没实现。
陈栖做好了回医院就挨巴掌的准备,没想到一切依旧是平静,像是暴风雨来临先的和风细雨。
急得陈栖站着也不舒服,坐着屁股也难受,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觉,第二天起床果不其然顶了个大黑眼圈。
陆聿珩是早上十一点的机票,陈栖和他最后去医院看了眼小雪。
小雪的伤口包扎了碘伏纱布,似乎也不太痛,抱着陆聿珩的平板最后玩儿了几把水果忍者。
临走时,给陆聿珩的包里塞了块儿黏土捏的小猫。
和陆聿珩上次送给她的Kitty挂件很相似。
陆聿珩和陈栖再三拒绝,邓红芸还是把人送到了医院楼下。
医院门外飘着烟火气,早餐车络绎不绝,空气里混着烤红薯和包子点心以及泥土青草混杂的香气。
“妈,你快回去吧!”陈栖打了网约车,小跑回去拉着邓红芸的手,把她往医院的方向推,“等会小雪在病房被人抱走了怎么办呢。”
邓红芸说:“你以为小雪像你,一根棒棒糖就能哄走啊?”
陈栖:“……”
一直在攻击这个栖。
他嘟哝了两声,从鼻子里发出点哼哼声:“我现在已经不会被哄走了,莫欺少年穷!”
邓红芸笑起来,抚摸着他被清晨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又抬眼和陆聿珩对视了一下。
陆聿珩手里拎着陈栖的书包,陈栖等会把他送走,还得回实验室里继续干活,最近有个数据一直卡着出不来,一组的人轮着做了一遍,已经快和仪器杠起来了。
她眼睛忽然红了,看着陈栖,握住了他的手。
陈栖喉咙一紧,有点害怕。
“妈……”
“栖栖啊。”邓红芸哽咽了一秒,努力保持平静,“妈妈以前总希望你能有出息,走出我们那个小村子,走到大城市里,有个稳定体面的工作,再找个好女孩儿成家立业。”
“但一直忘了问你,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可能……我们栖栖的梦想不是在大城市里有个房子,不是有妻子有孩子,这些妈妈没有问过你。”
陈栖头脑空白了一瞬,几乎是茫然无措,心跳加速起来:“妈,我……”
“没事。”
邓红芸摇头,脸一直埋着,没敢抬起来看陈栖的眼睛。
她的手上满布辛劳的痕迹,虽然陈朋义平时不让她干什么重活,都把田地里的庄稼都揽到自己身上,但邓红芸不愿意做个好吃懒做的人,还是会在家做些手工编织的活,拿到镇上去卖。
原本一双细腻的玉手,如今满布褶皱和茧子。
陈栖触碰到每一寸皮肤,都觉得心口愈发沉重,原本郁结了许久的话,此刻更难说出口。
不想被世俗捆绑,但见不得妈妈哭红了的眼睛。
“栖栖,妈妈和爸爸虽然不懂,也很难理解这些事情。”
“但是妈妈和爸爸很爱你。”
“小陆帮了咱们家那么多,人品是什么样的,妈妈心里清楚,只要你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愿意面对未来的困难也要和他过一辈子。”
“不是因为家里的事情。”陈栖声音闷闷的,抓紧了邓红芸的手,嗓子眼涩涩的,“是真的喜欢。”
他耳朵很红,在从小相处到大的妈妈面前说这些,总归还是会觉得很羞耻。
“我喜欢他,是谈恋爱的那种喜欢,不是因为帮了我很多,没有委屈自己。”
“和我师兄谈恋爱……挺开心的,有他让我觉得未来哪怕很辛苦很艰难,我也想和他一起去面对。”
“就像你和爸爸一样,没有很富有,也过得很幸福。”
邓红芸笑了,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松开陈栖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对上陆聿珩的目光:“小陆,阿姨不是故意在你要走的这天讲这些沉重的话,只是阿姨要花一些时间来消化,你包容一下阿姨。”
“没事,阿姨。”
陆聿珩面上看着很沉静,实则手指紧张得都蜷起。
他说:“阿姨,你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欺负栖栖,我会给栖栖一个很好的未来。”
邓红芸破涕而笑,说:
“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讲话就是肉麻。”
“阿姨知道了。”她擦了擦脸,重新恢复那副端庄大方的面容,“等我回去,会和叔叔说这件事。”
“你们也不要把我和叔叔总挂记在心上,自己在学校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和叔叔还有小雪在家挺好的,不要影响你们。”
“等今年过年……”
她拍了拍陆聿珩的手,很真诚地说:
“你和栖栖再一起回来吧,阿姨还杀鸡给你们煲汤喝。”
……
时间问题,这场酣畅淋漓的掏心掏肺在五分钟前结束了,陆聿珩和陈栖上了车,并排坐在后座。
距离办理值机手续的最后时限不到四十分钟,本该焦急的时候,陆聿珩和陈栖都异常的平静。
车上了高架,日光透过玻璃窗,照彻狭小的车内空间。
陆聿珩闭上眼,吐出一口气,攥紧了陈栖的手:
“这辈子就这一次,比我博士论文答辩还紧张。”
陈栖噗嗤一声:“你不是还没答辩吗?”
陆聿珩点头:“答辩没什么压力,你妈妈拉着我手的时候,我才觉得很有压力。”
陈栖:“……”
卷王讲话好恐怖。
十来点钟的台江并不堵车,一路畅通无阻。
陆聿珩缓了半分钟,抬手揉了下陈栖的脑袋,偏头吻了吻他的发丝,压低嗓音说:
“真的会对你好一辈子,让你过得幸福,不让你妈妈失望。”
“嘁。”
陈栖翘起嘴角。
“说得那么好听,关键时刻,火力全都是我挡了!”
陆聿珩嘴角勾起了:“嗯,栖栖更厉害。”
陈栖一夸就翘起尾巴:“必须的,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未来的生物界顶尖学术专家,从现在开始跟着我混的话,以后我出论文可以带你发二作。”
“二作?”陆聿珩笑了笑,“太小气了吧,陈老师。”
“贪婪的男人。”
陈栖嘟哝了两声,扬起下巴,显然是已经沉浸在想象之中了,非常神气:“那你自己想办法谄媚我一下啊,把我哄高兴了,说不定我给你挂个别的什么的咯!虽然我不能当学术妲己,但我还是允许你当学术妲己的!”
话音刚落下,前排的司机扭了扭头,眼神很诡异。
陈栖立马把脸捂起来了,羞了好几分钟,耳根子还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