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知道明天与意外哪一个先来,我也不知道自己生命的长度与宽度。唯有相忘过往,珍惜现在,不奢望明天有多长。我想让快乐常伴,让花儿绽放,让蝴蝶起舞,让白云说话,让星星呢喃。你若不离不弃,我自一生相依,与往事翻篇,与过往再见。在未来的每一天,我们踏上这列没有返程的列车,看一路的风景,赏一路的繁花美景,品一杯香茗。揽一缕秋风,邀一轮明月,看一轮夕阳西下,观小溪细水长流,笑泉水叮咚。
人生在世间,总是要经历一些这样或那样的一些波澜壮阔的起伏历程,有些过往甚至是铭心刻骨,以至于与死神擦肩而过也无足为怪。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还别不相信这就是命。一个不能控制自己的生与死,我们只有尽力而为。“既往不恋,当下不杂,未来不迎。”顺其自然,一切遇见皆是天意,我们所要做的便是笑对生活,不刻意去追求,以平淡的心迎接未来。珍惜当下,心怀感恩,笑看得失,用心感受人生路上的绚烂多彩。与其抱怨,不如努力;与其纠结,不如放弃;与其不甘,不如争取。
每个人的生命,从他一出生就注定了结局。有的人一出生就高贵、显赫,他的存在就写满尊贵与安逸,当他坐上这人生这列单程列车,享受沿途窗外的美景与繁花,直到人生的终点站;而有的人一出生就写满贫困与寒碜,从有生命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一生凄苦与悲凉,面对四处透着饥寒的单程列车,他唯有无力地抗争。有的人在枪林弹雨中都如同耍花园,笑傲死神,以至于死神面对他也要绕道而行。而有的人却一上场,生命永远定格在那一瞬间。有的人生命脆弱得像一盏孤灯,一阵狂风便烟消云散;而有的人一生像小草,春风吹又生,笑看落花,生命却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这就是命,各人的命运在一出生就已写满了答案,只不过这个答案是别人为你打开尘封。
在这列人生的单程旅行,没有返程的列车上,不时地有人在此站和下一站下车,没有几个人能与我们一直笑着走向前方,离别才是人生的常态。每个人都是一段独特的旅程,我们要用真诚和感恩笑对人生,让生命中的每一段旅程都有意义。我们身边的熟悉的人一个一个离我们远去,以至于连说再见的机会就没有,这就是人生的常态。趁着我们尚在这列单程列车上,要用心珍惜身边每一个真心对待我们的人。来日并不方长,我们无法预知谁会突然在下一站离开,生命无常,人生苦短,且行且珍惜。有了这些不同过往的人生旅程,生活不再平淡和单调。在历经那种铭心刻骨的那一刻,才会更加珍惜现在的拥有,去拥抱明天的太阳。有了这些人生的宝贵的经历,那是一笔无法替代的巨大财富,人生才会明白选择与取舍,才会更好地享受生活。多年来,回想青春年少时遭遇的几次危险,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以至于直到今天,我还偶尔被噩梦所惊醒。
第一次危险经历至今历历在目。那是80年代初,当时面临着初中毕业的那个盛夏。那天傍晚,父亲带着我和当时的红乡马头村彭兵、彭龙几个表兄弟,在红乡公社食堂吃完晚饭。更为巧合的是,这里是后来的红乡政府所在地,父亲后来在乡里担任过副书记,参加工作前,我家在这里住过多年。那时父亲不知在县政府还是灌县师范工作,记得他拿着几张菜票,每人要了一个饭菜,坐在桌子边吃饭。说实话,很久没有吃这种公社食堂饭了,虽然没有几块猪肉,但还是有一点肉末炒在菜里。这相比学校食堂来说,简直就是一顿美食,一阵狼吞虎咽,不到一会儿就吃完了。
盛夏有些闷热,我们向父亲提议,一起到附近的灌江里洗澡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父亲也表示同意。记得从老百货大楼那里有一条大路直接通往河边,河边是一个抽水厂什么的。河岸旁边种有许多庄稼,主要有西红柿、豆角、南瓜和辣椒,这些庄稼长势喜人,红的、绿的、青的各种颜色,煞是好看。两岸柳树成荫,知了互相在拼命地叫唤着、比画着,似乎它们正在演绎着一场世纪交响乐的音乐盛宴。
走在岸边,看到四处被一片火一般的阳光照射,大地被映得通红,即便是傍晚,太阳还是透过云层,与大地争宠、斗艳。四周都是炎热的一片,我们的衣裤早已经湿透,只是在岸上才会体会那一丝丝江边的凉风拂面而来。望着灌江的滔滔江水,享受着夏日凉风的吹拂、轻吻,感觉这才是夏日的一个避暑的绝好去处。
灌河位于S县境,发源于海山和都岭山脉,在全县灌入湘江,它也是湘江的发源地之一。灌河有许多比较大一些的支流,如鱼江、河江、盘家江等,其中大源江也是灌河的一条支流,它流经我们源村,从我们村缓缓流过。据载,1804年大水冲崩了马桥,1985年5月27日,大水冲崩仁村公路桥头。其支流苏村黑岩地下河,于沙桥汇入大源江。
当时灌河的河床比较宽,有的地方两岸间距有近百米左右。水流看起来虽不太急,“上善若水”,这些地方表面是温柔如水,涛声依旧,实乃时时处处都充满着温柔的陷阱。特别是一些河床下面早已经被急流冲刷得光溜溜的,即使是浅水滩,想在河床上站立也是异常的艰难。这些河床看起来比较浅,却危机四伏、暗藏着杀机,稍有不慎就会滑入深水区。
而一旦滑入深水区,就像进入了一个怪圈,有的地方甚而与地下河相通,有如“水鬼”一样,让你瞬间被“水鬼”缠住。一旦被它所“惦记”,任你一身水性极好,也会让你无计可施,在那里你无法动弹,乖乖地随着它远走他乡,做了一个心有不甘的冤死鬼。所以,纵然水有万般柔情,悠悠烟水,水光潋滟,你可千万别小看她。如果水性不是很好的人,稍不注意的话,那就会被看起来温婉可人的河水所吞噬。
就这片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水域,上下不过数百米,每年夏秋之时都有溺水的事件的发生,所以,这片水域充满了神奇与冒险。当时我们一行四五人,找了一个浅水滩,以为在这样的一个弹丸之地的安全区域,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危险。这里水流平缓,一衣带水,流水潺潺,与急流险滩丝毫沾不上边。此刻太阳尚未落山,残阳下水有点凉,泡在水里感觉让人多么惬意。
不远处三五成群的人们在水中悠闲戏耍,有的小孩子甚至还光着身子泡在水里,你笑笑我,我嬉戏你,互相指着彼此那一副尴尬的尊容,然而又会心地大笑起来。岸的水埠上,还有几位中年女人在洗着她们家人的衣服。水里的小男孩甚至有的老男人,也丝毫不忌讳自己的光着的身子。而女人们呢,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她们只顾自己有说有笑,一边洗着衣物,丝毫没有感觉到半分尴尬,仿佛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相干。
我们几人慢慢地走下水域,父亲提醒我们几位年轻人别游得太远,这河水看似温驯,有时却似猛虎。他还反复告诉我们,别看它表面那样的文静,一旦它发起怒来就像一条汹涌的巨龙,它百依百顺的表象下面,是汹涌波澜的潜流,有无数看不见的力量在碰撞与交织。一些看似温驯的河水,一旦它发起怒来,它的巨大力量能瞬间摧毁任何城郭,淹没大地,让一切生灵为之颤抖。
我听了感到有些畏惧,也见证了洪水的威力。那些年,每每到了春天的时候,如果连续几日大雨,我家附近的二条河流都争先恐后地往岸上窜,甚至离我家附近不到一百米的那条小溪居然也会怒发冲冠,它还会冲塌禾田,冲塌路面。1984年4至5月的时候,我们源村居然被洪水淹了几个村,那年的农作物严重减产,有的甚至颗粒无收。每每到了涨水的时候,河水一下子涌上岸来,有时候甚至人来不及撤退。
有了这样的一些过往的经历,我下水时便有些小心翼翼。这次我试探了一下这岸边附近水的深浅,离岸不远的这一片水域还比较浅,深度还不及我的腰部。既然水流平缓,又是浅水区,自己便慢慢地放松了警惕。看到大家兴致勃勃,自己也有些忘乎所以,一边嬉戏,慢慢地走向了江心。我的游泳技术很菜,小时候也没有怎么学过,自己在这方面似乎天生就是一个生手。也没有拜师学艺过,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专长,所以,就连基本的游泳技巧都没有掌握。自己在游泳方面有几斤几两当然有自知之明,一直以来,一看到湍急的河流和深水区域感到头皮都发麻。
一直以来,不论与谁去河里洗澡,我这“旱鸭子”从来不敢到深水区体验,知道这绝对是一个危险的游戏,心里告诫自己不要自讨苦吃,实力不允许自己高调。不过我想:旱鸭子就旱鸭子,有什么不好,我不去深水区,有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就这样一边在浅水区嬉戏着,一边走向江的中心,泡在有些凉的水里,感觉十分惬意。当意识到离岸有些距离,似乎到了深水区,水流不再平缓,水的下面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强推着自己往下游走,河水越来越深,已经到了胸部以上了。自己想强行站立在水中时,脚踩在河床上面有些打滑,完全不听使唤,全身软绵绵的。河水白茫茫的一片,天空的云彩飘来飘去,此时很想能有什么东西让自己抓住。然而,四周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自己依靠,这时候感觉心里有鬼一丝丝慌乱。
刚想挣扎站起来,可腿不听使唤,一下子又滑倒在河中。呛了几口水,头有些昏昏沉沉,此时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不由自己掌控,我就像一个被掏空了灵魂的空壳,身不由己地跟随着河水往下漂。我终于见识了水的威力了,平时涨水的时候,看到洪水滔天,它毫不留情地肆虐着、怒吼着,要把胆敢逆它旨意的一切生灵撕碎、吞噬。然而,今天我面临的可不是一场滔天洪水,而仅仅是平缓的水流,就是这平缓的水流却让我陷入了危险之中。我一次次想努力地站起来,可一踩到河床下面的石块,马上又滑倒了。一连呛了几口水,脑子一片空白,完了,不想今天栽在这么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水域区。此时的河水也逐渐越来越深,心也越来越惊恐。眼看离岸越来越远,而自己似乎被一个怪兽所控制着,一步一步跟随着它滑入下游。
在河里反复挣扎的我,喊了几声“救命,救命”。不知是声音太小还是被河水的哗哗声所掩盖,别人都在忙着游着,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已经身陷险境。在得不到别人帮助的情况下,突然间我打了一个激灵,想到了自己以前跟随村里小伙伴们学到的仰面“蛙泳”技术。因为自己不懂其他游泳的技术,这一动作是自己在小伙伴们帮助下,在游泳中总结的一招很为实用的技术。于是自己干脆顺着河水把身体漂在水里,头部朝着天空,忽然间感觉有一丝轻松。这一招是我多年前,我这“旱鸭子”在河里反复尝试的一招救命的绝活,不想今日却派上用场。于是,自己一动不动,保存体力,任随河水漂游,或许还有机会渡过眼前的这一劫。
这时,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天空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半人半鬼,一下子向我招手,一下子又似乎又在恶狠狠地诅咒着什么。我仿佛已经窥视了它杀戮前的决绝、冷酷,这让它更加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它意味深长的狰狞冷笑,似在通往鬼门关前那一刻的无情的戏谑,以及它对生命的杀戮的快意、阴冷,一切的一切让我的心骤然一阵紧缩。我似乎已经掉进了一个冰窖,那窒息的空气越来越稀少,呼吸越来越困难。我分明被这怪物带到了通往鬼门关的路上,如果不拼死一搏的话,一朵年轻的生命之花即将就要凋零。正在挣扎之时,又瞥见那怪物一下子又张开血盆大口,猛然向河中挣扎的我迎面扑来。我再一次拼尽全力傲视着、反击着,用意念告诉另一个“我”,只要它敢靠近,“我”便猛击它的眼睛,如此让它始终没有靠近或吞噬我的半点机会。
我分明看到河的对岸有几家农户,已经亮起了昏暗的灯光。尽管我连续被呛了几口水,但此时我还有一些意识,居然感觉这昏暗的灯光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它好像在告诉我:相信自己,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得到自己,哪怕遇到了像此刻的险情,它也无法阻挡我战胜艰难险阻的决心。坚持就是胜利,我必须活下去,没有什么比活下去的信念更加强烈。此刻自己没有什么依靠,一切靠自己的毅力和勇气来战胜死神。我忽然感到这昏暗的灯光下家的感觉多好,虽然此刻离家很远很远,但黄昏中的缕缕青烟和万家的烟火气息,让浑身疲倦、陷入困境的我竟然格外的兴奋。我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一时让自己有了莫大的勇气。我仿佛闻到了母亲做的可口的饭菜香飘到了此时的我的身边,尝几口母亲做的饭菜,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儿。
有人说,人在险境中迸发出的潜能是无法估量的。此刻,自己已预感到了鬼门关的生死关头。如果再不拼死一搏、背水一战,就很难出现生命的奇迹。我想到了我还如此青春年少,来这世上走一趟多不容易,我哪有资本去轻易放弃?不管这死神来得太快,还是它来得有些不是时候,我必须正告它,如果它想轻易让一朵花儿凋零的话,那它此刻就找错了人。在上一秒还在想着如何在学业上有所建树,尽早实现自己的人生梦想,而下一秒就遇到了这莫名的死神。不知是老天有意的考验,还是我生命中必须经历的一劫。我知道生命是一场万般险阻的修行,老天此刻给我的这一劫难,最好的态度便是自渡。命运多舛,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我就像跟随唐僧师徒到西天取经的沙僧一样,在妖魔鬼怪面前,尽管也有一时的惊慌,尽管也害怕死亡。但却在最危难的时刻,把生死置之于度外,并用实际行动笑傲生死,奋力搏击。死对于人来说它是必然的,这是每一个人最终的必然归属,没有谁可以例外。然而,要活着却十分不易,就像此刻,我必须无惧生死,放手一搏,与死神抗争,不到最后那一秒绝不会放弃求生的念头。
我告诉自己:死神又算得了什么!它收走的每一个人,要么是人家寿终正寝,已经到了他无法选择的时候;要么他是一个胆小鬼,面对死神他心如死灰,毫无抗争的勇气,这可是懦夫所为。我想到了那些雪花,多么美丽、多么灿烂与辉煌,可太阳一出来,它便无影无踪,消失得那么从容,那么安详。可明年的同一时段,它又悄悄地到来,只不过是已经不是今日的雪花了。它好短暂、匆忙,就像生命之花一样,花开花谢,落地繁花。
那一刻,我仿佛被注入了一种神奇的力量,求生的愿望让我迸发出无限的生命力与潜能。尽管此时有些意识的短促的迷失,但求生的愿望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我逐渐趋入平静,利用身体的漂起的一些浮力与双手划水不停配合,缓缓地滑到岸边的浅水区附近。随后找准机会用力在河床上一蹬腿,居然碰到了一个被大水冲到靠近浅水区不远的一个大石头,再一使劲身体已经划到了浅水区域。哈,我居然脱险了!我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在鬼门关附近挣扎着走了一遭。如果不是自己超乎想象的求生愿望与死神拼死一搏,那后果不堪设想。与死神的这一个“吻”,差点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不会是在梦里吧?我带着庆幸、惊喜与侥幸,欣幸自己居然逃离了鬼门关!我使劲地用手捏了一下大腿,有点痛,说明不是在梦里。慢慢地连滚带爬地跌撞地走到岸边,突然大喊一声:“我成功了!我得救了!”周边洗澡的人一脸的不解,有人骂骂咧咧说:“真是一个神经病。”我没有领会他们,管他呢,自己死里逃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顾不上与别人计较什么,匆匆地爬上了岸。
1984年,当时父亲已经到红乡教育组工作,我家里随后搬至红乡教育组居住。该单位地处S县车站右大门对面,两边都是民房,面积也比较窄,仅是一排老旧房子。中间有狭窄的室内过道,过道两边都是办公室或宿舍。靠近车站附近有一个公厕,所以需要方便时便到这个厕所解决问题。
1984年春夏的一天晚上,我踩着自行车从S县高中自习回家。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感觉眼睛就有点不太听使唤了。因为次日上午有课,怕睡晚了第二天起不了床,于是准备早些休息。随后便走出单位,准备跨过公路到公厕去方便方便。
这时,出门的右边不远处有一辆小型拖拉机,由右往左“突突突”地开了过来。那辆小型拖拉机亮着昏暗的灯,照射在地面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车前的昏暗的车灯,像鬼火一样在高低不平的路面上晃来晃去,更显得这黑漆漆的夜色有些阴森可怕。我思忖天这么晚了,如此之黑,驾驶员又如何知道路面?我估摸着在这样昏暗的天气,驾驶一辆灯光昏暗的拖拉机,其实也是一件勉为其难的事儿。
对面车站的几盏电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因为电压不稳也是忽暗忽明。大风掠过电灯晃来晃去,它似乎像一个气球一样轻飘飘的,让本来就有些昏暗的路面忽暗忽明。街上的行人非常稀少,偶尔有人大声吆喝几声,不知是为自己夜行壮胆,还是提醒别人别撞上自己。街头的垃圾桶旁偶尔还有一二位拾荒老人,他们不停地自言自语,在桶里不停地搜寻着自己想要的一些物品。街头不时飘着一些被大风卷起的纸屑和灰尘,它们在空中飞舞着让天空更加沉闷和孤寂。我用手捂着嘴和鼻子,以免被大风扬起的灰尘吸入嘴中或鼻子里。街头几位夜行的几位年轻人,骑着摩托车吹着口哨,风驰电掣往前驶去。骑行者故意在有人的地方加大油门,排气管留下一阵阵刺耳的轰鸣声。起风了,天有些凉,我裹紧了一下身上的衬衣,冲出门打了一个激灵。
出门的右边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类似铁壳一样的东西,它不停地从西瓜坪往物资局方向驶来。到了将近七八十米远的距离,才看清楚原来是一辆老旧的手扶拖拉机在爬行。车前的那一盏像萤火虫一样的车灯,在小铁壳面前无力地晃动着,照在凹凸不平的柏油路面上,显得更加无助、凄冷和落寞,它仿佛在提醒着人们要小心避开自己。手拖像老牛犁田一样显得非常吃力,只是在主人的不停地吆喝、训斥下非常不情愿地向前爬行。手拖司机面对昏暗的车灯,对前面的路况模棱两可,只是紧张而无奈地紧紧地握住操纵杆。手拖缓缓前行,似乎主人手上的皮鞭不停在它身边扬起,让它满腹的牢骚而又无可奈何。我见这手拖像蜗牛一样慢慢地向前爬行,也就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出门到公路的一边,正在想着是不是要走过马路,这时候忽然感觉到被尿憋得有些难受,又看看那蜗牛还在慢慢爬行,似乎这一等又要一会儿,正在思忖等这手拖先过去,还是现在冲过去。这时,脑子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催促自己:右前方的车子离你那么远,而且它的速度又似蜗牛一样慢,有什么可怕的,应该一股劲冲过去,这尿憋得有些难受,还是先解决为快。另一个声音也在对我说:别急,这车子正往自己身边驶来,万一一加速,冲过去的话被它碾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真的被撞到了,那还了得。这生命只有一次,可不要拿生命开玩笑。另一个声音仿佛在嘲笑道:没见过这样的胆小鬼,那蜗牛一样的速度的小铁壳还能撞到人?你也太高看它了吧,我看这世间没有像你这样的胆小鬼。如果胆小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以后怎堪大用呢?
被自己一急,也不知道是否有一种来自外星球的冥冥中的力量的召唤,还是自己被尿憋得如此难受,就在这一瞬间,我决定往马路的对面的公厕来一个快速冲刺。而几乎是同时,受托司机不知什么原因,或许考虑到前面就是县监理站(现在的交警大队,后来搬迁至电力公司对面),怕被交警发现拦截罚款。甚至这一原因,司机突然加速,风驰电掣往我横过的公路驶来,我的冲刺已经不可能停下来,如果这一瞬间停下的话,与突然加速的手拖正撞过正着。而手拖司机也压根没有想到突然从公路一侧闯出了一个人影,心一惊,想减速或刹车也来不及了,他也有听天由命,任由这铁壳使劲地往前冲。
我分明感觉自己的脸及胸前有一股热浪迎面扑来,那热浪险些把我的脸烫伤。我突然大脑在这一秒已经完全凝固,甚至大脑几乎就是一片空气。我冲过公路,一下子被自己的愚蠢弄得有些懵懂,也许就是那么一秒,或者还不到一秒,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像我家门口像春天的梨花一样纷纷凋零,生命就在那一瞬间写下了句号。好险!我冲过公路后蹲离公路远远地在一个角落,长时间喘着粗气,半晌说不出话来。此时心情非常沉重,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为自己的愚蠢、鲁莽的行为差一点用生命买来这血淋淋的教训感到深深地自责。此时就连憋着的尿竟然都撒不出来。
一个人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暂,短暂得让人有些怀疑它的存在,让人有些窒息。我时时想,如果再慢一秒钟,十有八九我的人生就要改写了,那么大的一个铁老虎,以时速二三十公里的速度往前冲,碰上它哪有什么不粉身碎骨的?我仿佛看到了那血淋淋的场景,多么凄惨的现场,不知道有多少次我在噩梦中被这个血淋淋的惨剧所惊醒。
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在最后一秒我会做出这样一个愚蠢的决定,简直是匪夷所思!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当时的愚蠢,一个轻率的决定几乎断送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我怎么能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呢?跟拖拉机赛跑,跟死神相约。当时受托司机为何开得那么快,主要是因为那段路前面是交警大队的办公区,司机也是无照或者车辆本身就无法年检,属于黑车之类的。为了不被交警抓住,司机往往在通过这段黑色路段时,就采取狂奔式的逃离方式,想尽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是黑车司机往往采取的最原始的野蛮方式,而不管安不安全,会不会发生交通事故。他想到的是必须脱离警察管控,不被扣车或重罚,至于其他安全与否,则放在其次。
当天晚上,我梦到自己一下子掉入一个令人恐怖的邪恶漩涡,四周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一点亮光,大地死一般的寂静,深水漩涡里有一个离奇的怪物在狰狞着、咆哮着,它在我面前张牙舞爪想慢慢地吞噬着我。我被迫跟随着这怪兽不停地在漩涡旁边旋转,河水的下面又一个怪兽在拼命扯着自己双脚,我拼命挣扎着想逃出水下怪兽的控制。我脑子一片空白,被惊吓的灵魂已经完全被撕裂,四周的河水被我的鲜血所染红。偶尔天边的阵阵炸雷在我头上响过,让自己更加惊恐、无助。天边乌云密布,雷公一阵阵狂怒,它愤怒地想要将这个世界撕裂得粉碎,这更让自己感到更加无比的绝望与心死。
我勉强挣扎着想保持平衡,试图爬出这无情、汹涌的漩涡。然而,我既抓不到自己身边任何可以让自己支撑的东西,也寻找不到任何可以让脚着力的地方。咆哮的河水深不见底,它像一条饥饿的鳄鱼分明张开了血盆大口,咬着我的身体直往水底钻,让我丝毫没有反抗的机会。我的肚里已经灌满了被鲜血染红的河水,呼吸已经处于窒息状态。自己的生命一点点被这汹涌的河水所吞噬,自己慢慢地失去了意识,我知道再这样下去人生就要走到尽头。
一时我又非常明白,我糊里糊涂、恍恍惚惚被人引至鬼门关了,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掌控自己了。只祈祷出现生命的奇迹,否则,我一步步步入他人设下的精心陷阱。我心有不甘,我还如此年轻,我还没有活够,为何命运如此多舛?我似乎看到了阎王爷狞笑着拿着生死簿,正在审视着名单上的自己,确定是不是到了该上路的时候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面对事关自己生死攸关之时,我也顾及不了那么多。我想阎王居然如此乱判生死,这与葫芦官乱判葫芦案有何区别?我决定抗议、申辩,或许能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我正色道:“阎王爷,你为何如此糊涂?还是接受了小鬼的贿赂?面对生死簿你胡乱勾人的生死,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阎王听后居然没有大发雷霆,他说:“此话怎么讲?你道我是葫芦官乱判葫芦案?还怀疑本官收了人家的贿金。你是怀疑我被小鬼蒙骗,还是嘲笑我的无知?告诉你,本阎王爷虽在阳间名声不佳,但我在阴间做事却问心无愧,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良心。本官不像人间某些人白天是人,晚上是鬼,嘴上净说得天花乱坠,暗地里做的都是伤天害理、灭绝人性之事。本官行得正,站得直,不怕那些人间那些妖魔鬼怪胡说八道。这与尔等人间那些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之徒,倒算一股清流了。你如何又说我见财起意、草菅人命?你细细道来,这是何道理?”我正色道:“你既没收半分贿金,又没有受人之托替人消灾,你又如何乱判人的生死?本应当生的人你却让他死,而本应当死的人却糊里糊涂又让他生,你既受天命,岂可逆天而为?”
被我这一质问,阎王一时有些语塞。他反复看了看生死簿上名单,又审视了一下站在鬼门关外的我,发现我身上阳气十足,正气正盛,邪气难近,分明是一个充满着对生命渴望的青年汉子,哪有半点像气若游丝、病入膏肓之人?阎王若有所思,他自言自语道:“是了,一定是当值小鬼收了人家的贿金,于是把同音而又相近的名字勾了,让你替代人家的死。这吃里扒外的饿鬼,到了阴曹地府还想赚钱,真是利欲熏心、齐人攫金。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乱索人的性命,这厮草菅人命,视生命如草芥,完全没有敬畏之心,今日不查清事实,拿它下油锅誓不为爷。这厮乱我阴曹地府规矩,坏我阎王之名声,真乃可恶之至,难怪阳间对我阎王时有不利言论,这也怪不得阳间人们的口舌。”
罢罢罢,是可忍孰不可忍。阎王高喝道:“当值十八罗汉何在?立即给我拿了昨日当值的小鬼,问清缘由,记录在阴曹地府黑榜上,把它打入十八层地狱千刀万剐,让它永世不得翻身。”十八罗汉应声而道:“遵命!”随即去捉拿小鬼去了。须臾,一个五短身材的小鬼被十八罗汉押至阎王面前,见到阎王和催命判官,小鬼被吓得浑身发抖,知道今日大祸临头,只是不停地跪在地上磕头。
判官道:“你可是昨日当值的小鬼?”小鬼道:“然也。”判官又道:“你可知罪?”小鬼此时泣不成声,哭着道:“我认罪。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了蝇头小利而张冠李戴,图财害命。恳请爷看在我初犯的份上,求爷千万别千刀万剐或下油锅。小鬼将来世相报。”阎王一时心软,把手一挥,说:“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天地难容!你就自我了断,来世再做一个好鬼吧!”说完,小鬼被十八罗汉五花大绑,拖到地狱自裁。
阎王又道:“余君乃人间正义之士,人间正需要这样充满正气之人。尔等岂可如此乱勾人家生死簿?余君尚有很长时间的阳寿,岂可因小鬼的作祟而毁之?今日之事乃本官的不是,让小鬼钻了空子,用了一招狸猫换太子,差点蒙蔽了本阎王爷的慧眼呢,这厮也太卑劣了。你还有如此长的阳寿,还不快走!”说完手掌一推,我从半空中坠落了下来。这一惊一吓,我即刻被惊醒了,才发觉却是黄粱一梦。
此做噩梦后,直至凌晨也没有睡着,不想鸡鸣之时,却又昏昏欲睡。我发现自己又被引至一个奇怪的地方。关外似有一条蜿蜒的柏油公路,在车辆反复的碾压下已经变得高低不平。公路两边的苦楝树结满了果实,大风一吹果实与树叶飘落在我身上。附近不远处似乎有一个破落的车站,那里有一栋五六百平方的低矮瓦房,像一位孤独的守护者守护在那里无声无息。后门还停着六七台老掉牙的班车,不知是经历过很长时间的日晒雨淋,还是经历过太多的岁月变故,它的漆掉得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
黑暗中有一两个流浪汉正蜷缩着身子分别躺在大门口的两边角落。瑟瑟的秋风一吹,流浪汉把薄薄的一床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破棉被,盖在身体上面御寒。不知是秋夜太凉还是被子太薄,他们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什么,也许是抱怨着这秋夜的鬼天气变化太快,抑或埋怨昨天运气很差,居然没有找到一些残羹冷炙充饥。迎面而来的夜风带着一丝丝寒意,让人感觉在这无情的秋晚更显得冷落与孤独。那几盏昏暗的灯正无力地散发着微弱的光,它像是告诉人们在这样的冷秋夜晚有些落寞,也暗示着寒冬就要来临。
我就这样在黑暗中走啊走,一直走个不停。这时有一辆车拖在我后面慢慢地像蜗牛一般地爬行着,它在我后面十来米,不急也不慌地行驶着。车前那微弱的车灯也随着颠簸的路面摇晃着,它突突突的声音在黑夜中给人带来一丝丝的恐惧与无助。它既不想超越我,也时时走走停停。天上的云层在飞舞,伴随着阵阵狂风怒吼,霎时,一道道闪电犹如一把利剑划过长空,撕开了黑幕一般的夜空。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在我头顶上不停地嘶吼,暴风雨来得好快!我见势不妙,立马就往公路的一侧冲刺,想找到一个屋檐下躲躲雨再作打算。谁知这时那辆蜗牛一样爬行的手拖突然加速,与冲到公路中间的我撞个正着,顿时一个生命轻轻飘飘的,像山崖中那棵五针松的一片树叶,骤然消失在山的那一边。
不久,我走到了一个关隘口,抬头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鬼门关。不远的大门处一诗为证:昔传瘴江路,今到鬼门关。那一个当值的小鬼见到我,吓得脸色惨白,连眼睛也不敢正视我。他结结巴巴地对我说:“错、错了,又、又弄错了。你快、快快请回吧,俺等小小鬼哪得罪得起您这位大人?到时阎王爷又要在阎王殿里大发雷霆,求你行、行行好。”说完他轻轻一推,把我从一个几米高的平台上推入了水中,吓得自己立即醒了。我居然在大白夕宿含沙里,天也梦到了自己遇险,看来我这人阳气太重,连鬼也近身不得呢,鬼也怕了我呢。此后再也没有在梦中梦到鬼了。
活着真好。在不长的时间里,我居然经历了两次生与死的考验,只是与死神擦肩而过,幸运地躲过了命运的这一劫。我是幸运的,没有被意外打败,只是经历过了便更加珍惜生命的无常。人们常说:“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人生很短,意外太多,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人生没有编排好的剧本,不论你如何设计未来,总敌不过一次命运不怀好意的修改。“既往不恋,当下不杂,未来不迎”。心怀敬畏,珍惜眼前,活好今天,不给明天添乱。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皆是过往,来去无常,人生别来无恙?
抚平自己褶皱的心灵,整理一下受伤的内心,回眸处一缕清风和一抹暖阳,念一声平安,道一声珍惜重。心不再浮躁,沉静的岁月里,我不会再有当初的任性和鲁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