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阳赶在日落前,进了县城。
这地方……平平无奇一座小城。
路上来往行人不少,不过都脸色严肃,没个笑模样,走路也是行色匆匆。
进了城门,街边上有一小摊,挂着一个幌子迎风招展,幌子上只有一个字“羊”。
崔九阳还没走过去,一阵风就带过来一股羊膻,后尾音里还有羊油香和羊下水的脏器味儿。
这准是卖羊汤的小摊!
崔九阳走到摊前,先入眼帘的就是一口大锅,锅里沸腾着满满的白汤,红茬的肉和白茬的骨头在汤里翻滚。
羊油在汤表面反射出油光,崔九阳已经要流口水了。
摊主是个中年大哥,见崔九阳这一身打扮,客气道:“呦,这位小先生,您来一碗?二十个铜板,有汤有肉有杂碎。”
崔九阳早忍不住了,道:“给我来一碗,汤给续吗?”
摊主道:“续!而且还不多加盐,免您回家还得喝水。”
羊汤摊子一般都免费续汤,直到一百年后也这样。
不过有些小气的摊主,后面续的汤,要么就是多加盐,要么就是兑上水,就不好喝了。
崔九阳掏出铜子儿给人放好,自己找角落的桌子坐下。
摊主动作利索极了,切肉,装碗,浇汤,紧接着就给端上来。
羊油辣子就放在吃饭桌上,任由食客自己加。
崔九阳迫不及待先嗦一口汤尝尝。
嚯!
这汤啊!
烫!
鲜!
香!
这可太美了!
就这么一口汤,好像魂儿都从天灵盖上飞出来,这一整天赶路的疲惫都不见了!
他是个会吃的,先将汤喝一半儿,把肉和羊杂也吃去一半,然后喊老板:“大哥,您再给添半碗汤!”
店家没有把碗端走重新盛汤,而是用大铁瓢直接舀一瓢滚热的汤过来,给倒在碗里。
这时候,碗里汤和肉就又都热了。
崔九阳解开包袱,拿出河阳村民给的煎饼来,泡着汤吃。
煎饼本来又硬又干,泡在羊汤里面,变的软塌塌吸满了汤汁,跟肉一起呼噜着扒进嘴里,是又解馋又饱腹。
等这一碗全都下了肚,身上已经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怎一个爽字了得。
如果还有肚量,那可以再添碗汤加点羊油辣子慢慢喝,要是没有量,可以起身走人了。
崔九阳眼看着街斜对面就有个客栈,他反正也不着急,便又续了一碗,在这慢慢喝。
摊子上人不多,崔九阳坐在角落里,没人注意他。
偏偏他已经至一极,体质改善,耳聪目明,人家注意不到他,他听外面一桌三个人的悄悄话倒是一清二楚。
“哎,张老哥,最近怎么样啊。”
“嗐,就那么过呗。”
“你呢,李大哥。”
“嗐,跟老张差不多。哎,你们刘记最近生意可不错!”
“嗐,别提了,缉拿队的长官都给引来了,说除妖安民税多缴一块大洋。”
“哎呦,老刘你可小点儿声吧。”
“是,是该小点儿声,不然让妖怪听见我说的话怎么办?二位哥哥,我就不明白了,咱们阳山县到底哪块风水没弄对,怎么三天两头闹妖怪呢?”
“是啊,听说前些日子,东城私塾里闹了一大场,三个念书的娃娃被祸害了。”
“我也听说了。一个孩子的脑袋到现在还没找到呢,少不了是被妖怪填了肚子了!”
“唉,缉拿队要钱,妖怪要命……阳山县是活不下去了。”
“这话有道理,不过咱们凭良心讲,缉拿队还是可以的。当年要不是缉拿队虎爷及时赶到,我那大宝不就遭了毒手了!”
“我的老哥哥哎,缉拿队是缉拿队!虎爷是虎爷!两回事!”
“咳咳。三位,我给你们添点儿汤,小心啊,慢点儿喝,烫嘴。”却是摊主插话了。
三个人话锋一转,再开口,都是聊些生意往来。
崔九阳的羊汤也喝完了。
起身跟摊主打个招呼,崔九阳径直去斜对面旅店住下。
这年头的旅店啊。
洗澡是不行的,厕所是公用的,早餐是不提供的,前台是丑陋的。
崔九阳掏出一块大洋之后,丑陋的前台……店伙计放弃领崔九阳去大通铺的打算,引着崔九阳去了二楼。
“这位先生,这原来是我们少东家的房间,少东家去琅琊府城念书,房间就空出来了。”推开门,是个简单的房间。
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床靠着墙,窗户能看见外面长街。
“一块大洋够我住几天?”崔九阳问道。
“四天!”
“给我送热水上来。”
“好嘞。”
崔九阳将随身行李东西放好,自己站在窗户前,看向外面的长街。
此时才刚刚黑天,街上已经一个人也没有……
也不能这么说,偶尔有几个人走过去,行色匆匆,还会被巡警盘问。
巡警是真的多。
就站了这么一会儿,两人一组已经过去了三组巡警,另外还过去了一组缉拿队。
巡警跟缉拿队的制服差不太多,不过巡警都绑腿拿警棍,缉拿队不绑腿,还都背着枪。
斜对面的羊汤摊子却还没收摊儿,街上没有人,老板就一个人坐在炉膛后头,时不时的往炉子里加根柴,让满满一锅汤微滚。
他这是打算卖给谁啊?
街上连人都没有。
巡警碰见谁盘问谁,这不是宵禁也差不多了。
而且看缉拿队背枪的架势……不像是例行巡逻,反倒是真的在防备妖魔。
这小小县城……真闹妖怪?
想着李金波描述的那个猪妖……还有刚才羊汤摊子上三个买卖人的聊天。
崔九阳觉得不可大意,起码要多画几张符放在身上以防万一。
只是修为还是太低,观气之法尚未修成,不然搭眼看妖气,也差不多能做到心中有数。
崔九阳正打算关上窗去画符,却看见街那边来了一队人,人手一个火把,照的街上火光通明。
全是缉拿队。
当先的是一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汉子。
崔九阳估量了一下,这大汉怕不是有两米高,前胸宽背膀厚,晃一晃走路带风,那胳膊看起来比崔九阳大腿都粗。
他腰挎一口五尺环首大刀,一身缉拿队制服几乎绷在身上,率着一队缉拿队队员过来,却像高头大马领着一群矮驴出来。
这群缉拿队停在羊汤摊子前,摊主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呦,虎爷来了,怎么,还是老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