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她顺利吧。”
安生默默看着张言离去,齁齁齁地进入了法庭。
讼师问答结束后,审判庭传唤拷生持准拷证,进行拷弑了。
酆都审判司的拷弑很简单,按照规定,共分为拷和弑两种,罪行较轻的就拷。
罪行极其严重且不是弱势群体的,就弑。
不过绝大多数都仅是‘拷’而已。
倒不是天下太平,所以重刑犯就绝迹了。而是为了天下太平,所以就让重刑犯绝迹了。
律法改革了,昆仑要抓指标,酆都便要维持零的死刑率。
有的地区甚至还主张废除死刑。
各个司法官也是能捞则捞、能拷就拷,这些昆仑来的审判官们也想工作轻松一些,若是不小心给判了死刑,那犯人肯定要不服上诉,既要走流程又要耗精力,还要一审二审三审。
搞不好来年审判还要见这些家伙。看着脑袋都大了,所以审判官们大抵都放了水,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也就让人给过了。
拷生们各显神通,监拷员也各显神通,大家警民协力,合作愉快。
安生走进待拷区,观察四周。
酆都大厦这一整层都归审判庭所有,面积大到一眼望不到头,有千余拷场五十个待拷区,酆都是九幽的门户,所有界域的犯人下九幽都要通过审判司的初审。
虽然从外面看去,这层楼仅像普通楼层般平平无奇,所占建筑面积不大,但其实施有‘袖里乾坤’进阶版术法——楼里乾坤,能容纳数十万人。
所以当安生踏入第三待拷区时,就看到了热火朝天的景象。
“谁带《三年坐牢五年缓刑》教材了吗?能劳烦借我看一眼吗?”
这是想要争取缓刑的当届子弟,十分焦急。
“师弟,我这里有!我刚缓刑归来了,正好要将旧资料给回收了,就三枚灵石一本卖给你吧!”
这是缓刑归来的上届学长,满眼商机。
“学长你这教材不对啊,你这是人教版的,有没有妖教版的?”
这是修炼成精的妖族黑皮,买错教材。
“牢师牢师,我们进监狱后填哪个科室比较好呢?”
“我是明年的拷生,模拟判了三十年,个人比较倾向于伙房科或者教育科,不想去捞改科...但我怕我的年份太低了,怕拷不上。”
“我要不要趁还有一年,抓紧时间再犯点罪?”
“对了,请问牢房里有空调吗?”
这是对选科迷茫的下届学弟,清澈愚蠢。
“平时不犯罪,临时抱佛脚,你是有恋足癖吗?”
“说了多少遍了,年轻人要趁着年轻多努力多奋斗,你现在只能判三十年,还想着选好一点的科室?能上个民办监狱都算你好运了,不包食宿,还得每年花钱!”
“你这样的出狱了,哪个宗门会要你?现在奋斗还来得及!”
这是恨铁不成钢的辅导牢师,慷慨激昂。
“只要判不死,就往死刑判!”
安生对这场景见怪不怪,毕竟九幽与昆仑完全相反,不论是制度也好观念也好,都完全不同。
在昆仑是正道盛大魔门衰退,灵气充沛资源充足;而九幽则是反过来,魔门盛行资源有限,离昆仑最近的‘酆都界域’,受到昆仑直接掌控情况还好些,离昆仑更远的几个界域,这情况就尤其严重。
在九幽魔门是主流,在这个竞争烈度高的社会,魔门招生也要看指标看履历的。
那便是案底,第一牢历和第二牢历。
第一牢历最为重要,若是名列前茅的公办大监狱的天才少年,则有机会被诸如‘血魔宗’,‘炼魂宗’....这些优质高等宗门录入。
若是那些一般的私立监狱...或者连监狱都没上,只蹲了个少管所就不蹲了的,那选择就少了。第一牢历只有少管所,能被三流宗门‘血刀门’之类的录取,就算烧高香了。
这后一类人,大抵都是意志力薄弱,耐不住监狱的常年寂寞,不听从父母苦口良心的教诲。
他们都是从小就被各种教科书毒害,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小小年纪就学好,少管所时期都天天越狱去泡书吧的叛逆少年。
这类人的前途堪忧,未来大多去书吧当个书管,或者送外卖做保安之类的。
当然还有第三类,那便是关系生,也叫做保释生。
这类人都是来镀金的。
家里权利通天或者颇有家资,甚至在昆仑界都有背景;他们不需要亲自来蹲监狱,而是直接保释上岸,条件差一点,则是走缓刑。
再交了巨额的保释金,就可以不坐牢,档案袋上也有了大监狱的案底。
可以说是花钱买案底了。
更有甚者,则直接去昆仑和酆都合办的监狱,或者直接出九幽上昆仑,在昆仑坐牢,归来后,各家魔门争先赶着要。
这种就是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之中了。
在这三种常规途径外,还有一种极其稀少的隐藏款,便是像安生这般的交换生。
本是昆仑人,却替昆仑大佬们顶了罪背了锅,除去了昆仑籍贯,下诏入狱进了九幽——看似很委屈,但实际上无数人抢着给大人物背锅,都没这个门路和资格。
得是无常魔子,才有这份量。
说白了,这场大审就是九幽魔道宗门的招募大会。
安生刚进门,就有不少魔道子弟都将目光移了过来。
有的目光中带着某种敬意,可以说是敬佩。
安生确信这肯定不是自己‘无常魔子’的恶名暴露了,这目光更像是雄性对更强的雄性,一种发自本能的认可....
还有些魔女妖女们,见安生年岁尚未及冠,但面容精致气质出尘,墨瞳深沉似水,神情淡漠若冰,浑身充斥着进狱系的阴暗氛围,便不由得面颊有些绯红。
“就是他么....”
“看这相貌...名不虚传...”
显然,刚才门外的那些动静伴随着各种传闻,已经在小范围内传播开来了。
安生被这些目光整得浑身难受,他完全不想要这种莫名其妙的出名,整个人的氛围便更丧了。
自己的风评被张言败坏了。
求求你们别说了...安生捂着脸,觉得很尴尬。
“小白脸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就这能被判几年?”
忽在此时,某处角落里传来了几声冷哼,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瞬间就噤声了。
显然说话的人,在此间颇有地位。
安生听此两眼放光,心道那位大哥为自己解场,他便向那声音来源处看去,却见待考区内突兀地空出一圈地来,周围团着十来张空桌没人敢坐,唯有最中央那桌,坐着十来人。
他们眼神阴翳,有周围人的气场格格不入,昏暗的烛火拖曳出血红的残影,明灭在他们那毫无表情的脸上。
刚才发出不屑冷哼声的,乃是一彪形大汉,坐于长桌末端,额头上有碗口那么大的疤,肩膀上还纹着九条龙。一副传统黑社会大哥的气场。
“那些人是传说中的狱霸。”
“全都是重刑犯,十分危险!不要去看他们!”
旁边有人好心向安生提醒道,
“从少管所时期起,见人就要比年份,最危险的是....他们每次被狱警拷打审讯完后,就立马逢人就要对答案!很搞人心态,千万不要去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