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听到这话,黄锦整个人都是木的,不自觉的偷偷抬头瞄向朱厚熜。
皇爷,您前脚还说心里有些期待呢……
后脚这期待就来了,可这是您心里期待的事情么?
“这个冒青烟的东西,竟敢公然坏朕的国本?!”
朱厚熜闻言终于面露怒容。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鄢懋卿才上任第一天,才见了他的太子一面,居然就能搞出来这么严重的事情?
同时他心中也对朱载壡产生了一丝失望。
他可是大明储君,是朕的接班人,是未来的大明天子!
哪怕他如今不足六岁,心性尚未成熟,也不该被一个才见了一面的人影响至此。
这还只是一个鄢懋卿而已,未来加了冠有了属官,必将会有更多乱臣贼子试图怂恿他、蛊惑他、影响他。
若他始终这般容易受人影响左右,未来如何执掌大明?
“皇上,若是让这个太子詹事继续辅导太子,太子学业必将荒废,臣妾也活不下去了!”
看着朱厚熜脸上的怒容,王贵妃只道是朱厚熜已经对鄢懋卿的荒唐行为动怒,哭嚎的声音也再次增高了几分。
她此行只有一个目的,为了儿子的未来,必须让朱厚熜当场下令罢黜这个荒唐的太子詹事!
为了儿子成才,孟母可以三迁,只为儿子创造一个优良的教育环境。
那么他为了自己的儿子未来能够继位大统,也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将所有可能教坏儿子的一切因素隔绝在钟粹宫之外!
事实上,在历史上她也的确对这个儿子倾注了所有的心血。
因此当朱载壡在加冠的第二日突发重疾亡故之后,当时年仅三十岁尚处壮年的她,也在一年之后便因心力交瘁早早薨逝,谥端和恭顺温僖皇贵妃。
由此不难看出,这个儿子对她究竟有多重要。
朱载壡,便是她无可替代的命根子!
于是王贵妃的眼泪随之更加汹涌,试图继续在朱厚熜的怒火上浇油:
“皇上恐怕还不知道,因为此事臣妾生平头一回动用了戒尺,力求纠正太子的错误,以正大明国本。”
“可不知鄢懋卿究竟给太子灌了什么迷惑药,臣妾一连打了他三回,打在他身上痛在臣妾心上,臣妾的心都快碎了,可太子竟只是吃痛大哭,却死活不肯改口。”
“皇上也是知道太子的,他天生聪慧灵异,在见着这个詹事之前,素来乖顺听话,谨慎持重,恪守礼法。”
“即使不在皇上与臣妾面前时,也不敢有丝毫放纵之举,时刻谨记上天在上监察。”
“可是这回,竟被这个詹事蛊惑了心智……”
然而话刚说到此处。
朱厚熜却并未如王贵妃预想中的那般怒不可遏,就连之前脸上的怒容都不知为何被一抹惊异之色取代,甚至一把抓住王贵妃的肩膀将其打断:
“爱妃,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臣妾怎敢欺瞒皇上,字字句句皆是事实,如今太子还在钟粹宫罚跪,屁股上那条条尺印便是证据!”
王贵妃抹了一把眼泪,咬着牙言辞凿凿的道。
“你果真一连打了载壡三回,都未能令他改口屈服?”
朱厚熜依旧瞪着眼睛追问。
“千真万确!若非臣妾实在没了办法,怎敢跑来惊扰皇上?”
王贵妃见状心中终于起了一丝狐疑,泪腺发闷不自觉的关小了一些。
这似乎不是皇上此刻应该关注的重点吧?
难道皇上不是更应该着重关注那个名叫鄢懋卿的太子詹事将太子带坏到如此程度的事么?
而且……皇上现在的样子可不像是发怒,反倒更像是有些惊喜,就好像听说了什么高兴的事一般?
“……”
黄锦亦是分外不解,心中悄悄打起了鼓。
这位皇爷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对这位“娘胎里自带仙人赐福”的太子也异常重视。
甚至皇爷去年受段朝用蛊惑,生出隐退深宫以求玄修之心时,还决意让这位当时年仅4岁的太子代为监国呢。
他又怎能容忍有人这般蛊惑太子?
此事若换在平时,他只怕早已发雷霆之怒,连乾清宫的御案说不定都得因此换新。
可是这回,皇爷的样子可不像是大发雷霆啊,这还是咱家认识的皇爷?
不过话说回来,鄢懋卿也真是不简单,只见了太子一面居然便令其性情如此大变,连打三回都不肯收回妄言……
这个冒青烟的东西究竟有什么魔力,何至于此?
“载壡甘心挨打罚跪,却不肯低头屈服?”
朱厚熜依旧追问,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会问的问题其实大抵都是一个意思,等于一个问题连问了三遍。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中是怎样的欣慰!
他此前任命鄢懋卿为太子詹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让朱载壡渐渐改掉此前唯唯诺诺、怯声怯气的性子。
这性子一点都不类父。
更担不起执掌大明的重任,日后若继位大统只会被这吃人的朝堂一口吞了,怕是连骨头都不剩!
结果没想到。
只一天!
不,确切的说只不过是一个简短的会面!
朱载壡居然就已经拥有了如此胆魄,连王贵妃这个平日里对他严加管束的生母,连打三回都无法改变他的心意。
这才是朕的儿子该有的样子嘛。
自此太子登基之后,外戚祸乱朝纲的问题应该不必太过忧心了!
不过有句话叫做“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朱厚熜绝不相信鄢懋卿能够仅凭一个会面,便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心性,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儿子。
所以这可能才是潜藏在朱载壡幼小身体里的本性。
此前他在朕面前表现出来的唯唯诺诺、怯声怯气,都是在王贵妃的威压管束下作出来的样子,而鄢懋卿则巧妙的激发出了他本来的心性?
若是如此……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报——!”
殿外忽然又传来一声报喝,
“司礼监掌印张佐有急事启奏!”
司礼监口中的急事,那就一定是朱厚熜必须立刻过问的大事,丝毫不可耽搁。
“爱妃,你先回避。”
朱厚熜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瞬间回过神来。
神色也随之严肃起来,对王贵妃使了个眼色,命其先去后殿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