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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小说 > 贺先生,您被太太赶出港城了 > 1.观音像,美人面

1.观音像,美人面

    港城小报《东周刊》,今天出了个大新闻——

    “‘小神女’宋家千金疑遭绑架,绑匪索要九位数天价赎金!”

    照片上,是宋潇因出席慈善晚宴时的侧脸。

    她微垂着眼,颈项纤长,仿若菩萨低眉。

    港城入夏,一场雷暴雨,将维港与太平山都浇得愁云惨淡。

    此刻,这位照片上“被绑架”的宋家千金,正安然坐在慈山寺的禅房里。

    “因姐,按计划,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表情却十足恭敬,“我二叔那边,肯定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了。”

    宋潇因慢条斯理品了口明前龙井。

    “阿炮,告诉兄弟们,拿到钱,立刻从西贡的码头走,去台湾的船已经备好了。”

    她的声音像雨打芭蕉,泠泠悦耳,“钱,三七分。我七,你们三。有意见吗?”

    叫阿炮的青年赶忙摇头:“没意见!全听因姐的!要不是因姐你,我们哪有这种发大财的机会。”

    谁能想到,轰动全港的绑架案,不过是正主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目的,自然是从她那位好二叔宋兆季口袋里,拿回本该属于她的钱。

    她那位好二叔,把她当成货物,想用她去联姻郑家那个傻子,换取郑家的支持,好坐稳宋氏集团主席的位置。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眼中这只温顺柔弱的金丝雀,会反过来狠狠啄他一口。

    -

    雨势更大了。

    禅房的木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开一道缝。

    一股夹杂着雨水和寒意的煞气,猛地灌了进来,吹得香炉里的青烟都紊乱了。

    阿炮几人立刻警觉地站了起来,手下意识地摸向腰后。

    宋潇因却依旧稳坐着,只抬起眼,朝门口望去。

    门口立着一个男人。

    雨水顺着他漆黑的发梢滴落,淌过高挺的鼻梁,最终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聚成一颗水珠,坠落。

    那张脸,生得过分风雅漂亮了。

    是一张标准的桃花面,眉眼精致,唇色偏淡。

    最夺目的,是他眉心一点朱砂美人痣。

    极好的富贵命相。

    若是不看他眼底那股子化不开的戾气,简直比画报上的明星还要俊朗几分。

    美人面,修罗心。

    慈山寺地处偏僻,香火冷清,港城本地人求神拜佛,都去更出名的黄大仙或者文武庙。

    会摸到这里来的,十有八九是外地人。

    阿炮已经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乜谁啊?”

    男人没理他,视线穿过昏暗的禅房,径直落在了宋潇因的身上。

    宋潇因迎着他的目光,非但没有闪躲,反而轻轻放下了茶盏。

    她开了口,用的是纯正的粤语,声线温软,像吴侬软语:

    “先生,拜神啊?唔似本地人㖞。”

    贺寻眉峰几不可察地一蹙。

    显然,他没听懂。

    下一秒,一道冷质的嗓音响起,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我找人。”

    宋潇因也换了普通话:“这间庙,很冷的。”

    “香火不旺,求不来姻缘,也求不来财。”

    她的言下之意是,这里什么都没有,你来错地方了。

    贺寻却像是没听出她的逐客令,反而朝她走近了一步。

    雨水的气息,和一种陌生的男性荷尔蒙,瞬间将宋潇因笼罩。

    “是吗?”他反问。

    那双浸着寒雨的桃花眼,就这么直直地锁住了她。

    “可我听说,港城最值钱的‘观音像’,就藏在这里。”

    禅房内的空气,因贺寻那句话而陡然凝滞。

    他不是无意闯入。

    他是冲着她来的。

    宋潇因心中警铃大作,面上未变。

    “先生真会开玩笑,这庙里只有泥塑的菩萨,没有金身的观音。”

    贺寻的目光,却像黏在她身上一般,带着一种近乎无礼的审视。

    他从她的眉眼,看到她纤细的颈,再到她藏在素色旗袍下的玲珑身段。

    这张脸,确实担得起“小神女”的称号。

    但他见过的美人太多,这张脸最有趣的,是藏在皮相下那股子不驯狠戾的野劲儿。

    贺寻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可我看着,不像。”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阿炮等人已得了宋潇因的眼色,骤然发难!

    几人都是在九龙城寨里打滚出来的亡命徒,动作快如狸猫。

    一人锁喉,一人反剪他双臂,冰冷的刀刃瞬间就抵上了贺寻的后腰。

    然而,本该被制住的男人,却只是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喉间滚动,沉沉的,带着一股子嘲弄。

    他甚至没有反抗,任由那几人将他用麻绳捆了个结实。

    仿佛他不是阶下囚,而是来看戏的座上宾。

    这份从容,让阿炮心里发毛。

    宋潇因挥手让众人退下,禅房内又恢复了先前的对峙。

    只是现在,一人坐,一人被绑着坐。

    “说吧,”她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二叔宋兆季,给了你多少钱?”

    贺寻被绑着,姿态却依旧舒展。

    他闻言,偏了偏头,漆黑的眼珠在昏黄的灯火下,像两丸浸在水中的黑曜石。

    “宋兆季?”他随意地念着这个名字,“不认识。”

    “不认识?”宋潇因的笑意里带了锋芒,“那就是郑家了?怎么,郑家那傻儿子等不及了,要直接把我抢回去?”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话里的内容却足够惊世骇俗。

    贺寻看着她那双看似澄澈、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

    貌若观音,心似夜叉。

    有趣。实在有趣。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我来这里,不为宋家,也不为郑家。”

    他目光扫过这间古朴的禅房,最终又回到她身上。

    “我在黄大仙,求了支签。”

    只听他继续用那冷质的嗓音,说着荒诞不经的话。

    “签文说,我此行港城所求之事的答案,就在这慈山寺。解签的道士讲,答案在一尊‘活观音’的身上。”

    宋潇因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她自导自演这出戏,藏身之处千挑万选,最终定了这间几乎被人遗忘的慈山寺,就是看中它的冷清。

    除了阿炮几个心腹,绝不可能有外人知晓。

    可眼前这个男人,竟凭着一支虚无缥缈的签文,就精准地找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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