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巨大的逆全球化浪潮里，不单单是渊龙科技这样的企业收到冲击。
秦氏集团，也未能幸免。
作为夏国新能源领域的另一巨头，秦氏的海外供应链同样遭受重创。
股价连续三天大幅下跌，集团内部一片愁云惨雾。
秦雅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像凝固的冰。
她面前的桌上，放着两份文件。
一份，是集团的亏损评估报告，每一个数字都触目惊心。
另一份，是一份来自A国的合作意向书。
措辞优雅，条件诱人。
只要秦氏愿意配合A国的产业策略，他们可以提供技术授权，开放部分市场。
代价是，与渊龙科技、墨氏集团等企业，彻底划清界限。
成为他们插在夏国科技圈的一把刀。
“秦总，A国代表团的专员，已经在会客室等了半个小时了。”秘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秦雅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窗外。
京州的天空，灰蒙蒙的。
这是一个岔路口。
向左，是低头，是捷径，是依附。
可以活下来，甚至活得很好。
向右，是抗争，是荆棘，是孤独。
而且，可能会死。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陆沉渊的脸。
那个男人，在所有人狂欢的时候，选择了种树。
在风暴来临前，他已经加固了堤坝。
他从来不走容易的路。
还有墨清漓。
那个她一直视为对手的女人。
风暴来临的那一天，墨氏集团第一个站出来，宣布全面支持渊龙科技。
她们，都选了那条最难的路。
如果自己选择了低头。
那她秦雅，就真的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在市场上，而是输在格局，输在眼光，以及，输在骨气上。
“让他们滚。”
秦雅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秘书愣住了。
“秦总？”
“听不懂吗？”秦雅转过身，眼神锋利如刀，“我不想再见到他们。”
秘书一个激灵，立刻退了出去。
秦雅的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
秦雅拿起那份A国的意向书，慢慢地，将它撕成碎片。
然后，毫不留恋地扔进了垃圾桶。
她拨通了内线电话。
“通知所有部门总监，半小时后，顶层会议室开会。”
“是，秦总。”
秦氏集团的紧急会议，开得像一场风暴。
“我决定。”
秦雅站在会议室主位，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第一，全面收缩集团海外业务，放弃所有存在风险的合作项目。”
“第二，将节省下来的资金，全部投入国内供应链的扶持与重建。”
“第三，立刻派人，去接触墨氏集团。”
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秦总，这不行啊！”
“收缩业务等于自杀！”
“跟墨氏合作？他们可是我们的死对头！”
“安静。”
秦雅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喧闹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她，这个向来任性妄为的大小姐。
今天的她，眼神里有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是决心，甚至是一种信念。
“我们和墨氏，在某些领域，可以成为盟友。”秦雅缓缓说道。
“唇亡齿寒的道理，墨清漓懂，我也懂。”
“风险，要一起扛。冬天，要抱团取暖。”
“这是命令，不是商议。”
她环视一周，没有人再敢反驳。
“散会。”
她率先走出会议室，留下一屋子震惊的高管。
秦雅回到办公室，感觉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
做出决定，只需要一瞬间的勇气。
但承担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却需要漫长的时间。
她瘫坐在沙发上，闭上眼，揉着发痛的太阳穴。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她以为是秘书，没有睁眼。
“不是让你别来烦我吗？”
一个熟悉又带着一丝安稳的声音响起。
“雅姐姐，你看起来很累。”
秦雅听到这个声音，微微一怔，然后睁开眼，皇甫城逝已经站在她面前。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眼底却带着清亮的光。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耍赖才能留下的小孩了。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你怎么来了？”秦雅皱眉，语气却不自觉地软化。
“新闻铺天盖地，我怕你一个人扛不住。”
皇甫城逝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将一个保温饭盒放在茶几上。
“我让家里阿姨给你炖的汤，喝点吧。”
他没有多问公司的事，只是安静地打开饭盒，将汤倒进碗里。
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秦雅的胃，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她才想起，自己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公司一堆烂摊子，我没心情。”她嘴上这么说，眼睛却没离开那碗汤。
“我知道。”皇甫城逝将汤碗递到她手边，“所以，我带了点好消息给你。”
“好消息？”秦雅自嘲地笑了笑，“现在对我来说，没有坏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锋芒一号’，”皇甫城逝的眼睛亮了起来，充满了少年人独有的骄傲和热忱，
“在这场风暴里，不仅没有亏损，反而逆势盈利了百分之十二。”
秦雅端着汤碗的手，微微一顿。
“我的模型，提前半个月就监测到了市场极端情绪的累积，并且捕捉到了几个关键供应链异动的信号。”皇甫城逝的语气很平静，却充满了自信。
“所以，我在风暴来临前，就完成了所有多头仓位的对冲，并且建立了足够的空头头寸。”
“雅姐姐，你的投资，赚到钱了。”
秦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在这满是坏消息的冬天里，这几乎是她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
这笔钱，对秦氏集团的困境来说，杯水车薪。
但它证明了一件事。
她放弃厉烬川那种旧时代的莽夫，选择皇甫城逝这样的技术信徒，是正确的。
或者说，选择皇甫城逝，是正确的。
她的眼光，没有错。
“做得不错。”她喝了一口汤，温热的液体滑入胃中，驱散了些许寒意。
皇甫城逝看着她，没有继续炫耀自己的成绩，反而认真地说道：
“雅姐姐，‘锋芒一号’的核心，其实是一套信息处理和逻辑推演系统。它能从海量的信息里，找出关联，预测趋势。”
“或许……它现在还帮不上集团的大忙。”
“但是，如果你要扶持国内的供应链，需要评估哪些企业值得投资，哪些企业是空壳……或许，我的模型，可以帮你做一些基础的筛选和分析工作。”
“我想帮你。”
秦雅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皇甫城逝。
眼前的少年，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但他的眼神，他的谈吐，他思考问题的方式，都在告诉她，他已经长大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在她面前撒娇卖痴的小弟弟。
他正在努力成长为，可以和她站在一起，共同面对风雨的男人。
“好啊。”
秦雅看着他，忽然笑了。
这是这场风暴以来，她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她接过了那碗汤，一口一口，慢慢喝完。
仿佛喝下的，是无穷的勇气和希望。
窗外的天，似乎没有那么灰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