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赛里斯代表想见我?”张山其实对此并不意外。
“殿下,其实高贵如您,不需要接见这些人。而且他们只要求跟一个‘大官’说话,并没指定殿下您。”一个副官如此道。
张山瞥了这个没眼力的家伙一眼,转头对安娜:“检查一下,没事的话,让几个赛里斯人过来。”
安娜是有眼力的,从自家王子殿下提前布局接纳赛里斯劳工,她就知道殿下所图很大。下去传令时,她给下面的人补了一句:“让那些赛里斯人洗个澡,换套干净点的衣服再过来。”
不多时,张山眼角微微抽搐地看到了一群异界的‘老乡’。
怎么说呢,就很别扭。
相貌跟他记忆中没什么差别,就是有个别人额头上多了两只生姜角。
这几个皮肤晒得黝黑的赛里斯东北老农,穿着拉西亚人的民族服装过来。离谱的是,由于体格的差异,有一个身材过于瘦小的汉子穿的是一件拉西亚女兵尺寸的军服,还有裁缝给他修了一下。
但他们确实是这次投过来的赛里斯老农。
他们连指甲缝隙里都藏着黑泥,这是抠不出来,也装不出来的,纯粹是被亚马托人强征来修铁路罢了。
几个老农哆哆嗦嗦,他们一听到是对方公国的下任国王亲自接见,几乎话都不会说了。
一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行云流水地准备来一套三跪九叩首。
在他们看来,这操作准没错。
这画风就让张山很难绷,一股愤懑驱动着他突然一声大喝:“站起来!不许跪!”
这一幕,让双方都愣住了。
特别是翻译立即翻过去后,几个老农脸上写满了无所适从。
不许跪!
这是几个意思?
是我们不配?
还是要杀我们?
这边,张山突然失控后,意识到一件事——他露出的任何一个负面表情都可能被部下过份解读。
“站起来!只有我的臣子和我的敌人会跪在我面前!你们不沾边,站着吧!”
这解释有点牵强,可是让中立国或者潜在盟友的子民跪拜,似乎也有点不妥。
张山身边的人保持了沉默。
这几个老农听到翻译的话,战战兢兢地起来了。
一个老农结结巴巴地开口:“万分谢谢王子陛下饶我们一命,只是想问陛下要怎样处理我们?”
王子陛下?
好陌生的词汇。张山下意识以为对方下一秒要掏出一件金色龙袍披在他身上了。
知道对方只是太过紧张,张山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不会对你们怎样。”
他极具磁性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即便翻译还没翻过去,几个老农脸上已没有了局促不安。
听了翻译,他们更放心了。
张山继续道:“如今我们跟亚马托人是死敌,而魏曼又是亚马托人的附庸。所以我们暂时不可能放你们回去。伯利亚大公国也没那么多资源白养你们,所以你们会被征调去种田。当然,如果你们愿意加入拉西亚军队,拿起武器跟我们一同对抗亚马托人,我也欢迎。”
“啊???”这一次,别说是那些修铁路的老农,连安娜这些旁听的参谋们都惊了。
安娜她们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殿下如此慷慨仁慈,给予这些看上去一无是处的赛里斯人如此待遇。
一个老农举手:“可以让我们商量一下吗?”
“可以。”
他们飞快用乡音浓重的赛里斯话讨论着。语速之快,张山这边的拉西亚翻译都听不懂了。
张山却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王子不像是坏人啊。”
“乱世啊,没弄死我们就很不错了。还有这待遇。我们上哪找啊?”
“在哪耕田不是耕。真的只让我们耕田的话,我想办法把家里那几口都接过来。该死的鬼子天天催租逼债,早就活不下去了。”
“有这待遇,要不让这位王子陛下把乡亲们也救过来?”
他们一番商量,果然提出了能否救乡亲的事。
张山故作皱眉:“首先,我希望你们明白一点,我们跟亚马托人处于战争状态。虽然我明白投靠亚马托的是魏曼人,不是你们赛里斯人,你们的乡人终究属于敌方的民夫。”
说到这里时,几个赛里斯代表眼神一黯。
谁知后续又峰回路转。
“当然,我个人对赛里斯这个古老而强大的国度相当尊敬。如果可以,我会尽可能以较低损失将你们的同乡救出来。”
说到这里时,那几个淳朴的老农已经开始想磕头了,想了下换成了作揖。
他们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
“其次,等到打败了魏曼境内的亚马托人,我倒是不介意把你们放回家乡……最后,我倒是希望跟赛里斯携手,一同彻底打败亚马托人。”
张山这番话,把他们几个惊呆了。
听上去有点离谱,一想到伯利亚大公国同样有亚马托这个大仇人,似乎这也很正常。
老农代表支支吾吾:“我们是愿意上战场帮忙杀鬼子的,也有老乡比较怕死。希望皇帝陛下不要怪罪我们的老乡。”
“这个没问题。”张山当场拍板:“我预计鬼子还会让你们的同胞冲击我们的阵地。等下你们分一些胆大的人,跟我们的人去前线招呼你们的同胞。让他们别乱冲我们的阵地,某些紧要地方,真冲过来,我们的人只能开枪。”
“理解理解!”老农们一起作揖了。
即便他们压根分不清国王和皇帝,大概以为皇帝是拿着金扁担挑粪的存在。在他们朴素的价值观里,一边是要逼死他们的狗日鬼子,一边是尽量网开一面的、仁慈无比的拉西亚皇帝。
谁好谁不好,他们是分得清的。
当晚,两千多名劫后余生的老乡在一个空出来的军营里相聚时,当场就互相拥抱,哭得稀里哗啦。
特别是一群拉西亚大妈端来食物时,他们是一边哭一边吃。
每人一块大列巴,甜菜根做的红菜汤,几颗热腾腾的土豆,谈不上丰盛,却是他们这两个月来吃到最好的一顿。
若不是有老乡告诉他们拉西亚王子对他们的处理,说不定真有人以为这是断头饭。
有趣的是,所谓的‘断头饭’吃了一顿又一顿,生病的人甚至还有医生管,而且来这个军营的同胞越来越多……
他们逐渐放心了。
有人申请去战场招呼被逼冲锋的老乡,也有人默默选择当个农民,被调去远东各个乡村,偶尔回来向新到这里的老乡讲述拉西亚人乡村的朴素故事。
不少身负家仇的人接受拉西亚王子安德烈的招募,加入伯利亚大公国新成立的【赛里斯军团】,接受军事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