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油仔和他那十几个手下终于被放了出来。
在城寨里待了将近一个星期,他们每个人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精神萎靡,眼神涣散。
身上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但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屈辱,恐怕会成为他们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王虎倒是信守了承诺,没有对他们用什么大刑。
只是每天二十四小时,循环播放着《义勇军进行曲》。
当猪油仔重新看到阳光的那一刻,他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猪油仔。”
王虎叼着烟,笑嘻嘻地走到他面前。
“我们山哥说了,让你回去,给洛哥带句话。”
“九龙城寨,随时欢迎他来喝茶。只要他守我们这里的规矩。”
猪油仔的嘴唇动了动,想说几句场面上的狠话。
但当他看到王虎身后,那些抱着膀子,一脸不善的巡逻队员时。
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只是看了一眼王虎,然后带着他那群失魂落魄的手下,灰溜溜地逃离了这个让他感到无尽恐惧的地方。
三天后。
九龙城寨,启明小学的操场上,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一场比小学开学典礼还要盛大的仪式,在这里隆重举行。
“九龙社区环境及治安综合治理管理队”,也就是俗称的“九龙城管队”,今天正式挂牌成立!
操场的主席台上,铺着鲜红的地毯。
陈山、梁文辉、白头福等和字头以及社区发展委员会的核心成员,悉数在列。
让人意外的是,港府方面也派了民政司的一位副司长前来观礼。
这位鬼佬官员,坐在那里,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知道自己今天来,就是来当一个背景板,来告诉其余的市民,港府还是拥有九龙管理权的。
主席台下,是五百名经过从黑水安保公司严格挑选,刚刚加入城管队的年轻队员。
他们都曾是九龙巡逻队的骨干。
此刻,他们脱下了原来的旧衣服,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深蓝色制服。
制服的臂章上,绣着一个醒目的徽章。
徽章的图案,是九龙城寨那标志性的层层叠叠的建筑轮廓,外面则环绕着一圈象征和平的橄榄枝。
虽然没有枪,但他们身上那股子昂扬挺拔的气势,却丝毫不输给任何一支纪律部队。
王虎,作为这支队伍的第一任大队长,穿着一身特制的队长制服,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黑暗中行走的古惑仔头目。
他和他的兄弟们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摆在阳光下的,合法的身份。
陈山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走到了主席台的中央。
他拿起麦克风,看着台下那五百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又看了看周围那数千张充满希望和信任的居民的脸。
他的心中百感交集。
“今天,是一个值得我们所有人永远铭记的日子!”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回荡在整个操场的上空。
“从今天起,我们九龙城寨有了自己的子弟兵!有了自己的守护神!”
“他们,就是站在你们面前的九龙城管队!”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陈山抬手压了压。
他转向那五百名队员,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和严肃。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做什么的!”
“从你们穿上这身制服的这一刻起,你们只有一个身份!”
“你们的职责,不是去作威作福,不是去欺压良善!”
“你们的职责,是服务!是保护!”
“是保护我们城寨里的每一个老人都能安享晚年!是保护我们城寨里的每一个妇女都能安心出门!是保护我们城寨里的每一个孩子都能平安长大!”
“你们手里的警棍,不是用来对付自己人的!而是用来对付那些敢来我们城寨里捣乱、破坏、欺负我们乡亲的外人!”
“你们能不能做到?!”
陈山的声音振聋发聩。
“能!”
台下,五百名队员用尽全身的力气齐声怒吼。
那声音汇成一股洪流,直冲云霄,让整个城寨都为之震动。
坐在主席台上的那位港府副司长,被这股气势吓得脸色发白,身体都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港督那个“把猛虎关进笼子”的想法,可能是个天大的错误。
他们哪里是关住了一头猛虎。
他们分明是亲手为一头已经成年的巨龙加冕为王!
“好!”
陈山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从梁文辉手中接过一面崭新的、刚刚赶制出来的旗帜。
旗帜是红色的,上面绣着和臂章上一样的徽章图案。
陈山走到王虎面前,郑重地将这面旗帜交到了他的手中。
“王虎!”
“在!”
王虎立正,高声应道。
王虎站在主席台上,后背挺得笔直。
阳光有些毒,晒得他后颈发烫。
可他一动也不敢动。
空气里混杂着操场上扬起的尘土味,还有身边兄弟们身上冒出的汗味。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台前那个人的身上。
山哥。
陈山正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说话。
他的声音通过那玩意儿变得有些失真,却异常清晰地传进王虎的耳朵里。
“服务!”
“保护!”
这些词,王虎以前只听过。
现在这些词从山哥嘴里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很重。
比他以前拎过的任何一把开山刀都要重。
他的视线越过山哥的肩膀,看向台下的街坊。
卖云吞面的张伯,佝偻着背,用力地拍着手。
在街口卖白菜的李嫂,眼眶红红的,正拿衣角擦着眼睛。
还有那些光着屁股到处跑的小鬼头,此刻也安静下来,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台上。
望着他。
望着他身后那五百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兄弟。
那是一种王虎从未见过的眼神。
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厌恶,没有躲闪。
是希望。
王虎的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之前,那时他还不是和字头的“虎哥”,只是和义堂的一个烂仔。
那时候他的世界就是深水埗那些肮脏油腻的后巷。
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馊水混合着廉价烟草的怪味。
他的手里也总是握着东西。
有时是半截酒瓶。
有时是裹着报纸的砍刀。
他记得血溅在脸上的温热感,记得骨头断裂时发出的脆响。
他为和义堂打天下,为和义堂清扫障碍。
他跟癫狗是和义堂里最快、最狠的一把刀。
每一次打完架,拖着一身伤回到那间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里,肾上腺素退去后,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空虚。
他不知道明天在哪里。
他只知道睡醒了就要继续打,继续抢。
那时候他觉得,他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
一个烂仔。
一个死在街头都没人会多看一眼的烂仔。
直到有一天。
山哥把他叫到了染坊的一间小屋子。
那间屋子又暗又潮,墙角还渗着水。
山哥没有跟他说要去砍谁,要去抢哪个场子。
山哥给他点了一根烟,问了他一个问题。
“阿虎,你想不想做点对得起祖宗的事?”
王虎当时就愣住了。
祖宗?
他一个烂仔,爹妈都不知道是谁,哪来的祖宗?
然后山哥跟他说了那个计划。
走私。
把外面的药品,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机器零件,想办法运回大陆去。
王虎听得云里雾里。
他不明白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不都是为了赚钱吗?
山哥看出了他的疑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虎,我们是中国人。”
“家里有难,我们这些在外面的,有力出力,有钱出钱。”
“我们是烂仔,可我们烂的是命,不是根。”
就是这句话。
“烂的是命,不是根。”
王虎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从那天起,他手里的家伙变了。
不再是砍人的刀,而是护送货物的枪。
每一次,当他们冒着被水警追捕的风险,把一船船的物资送到对岸,看到那些接头同志眼里的感激时。
王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
原来他这身力气,这条烂命,不只是能用来打打杀杀。
原来烂仔也能报国。
“王虎!”
山哥的吼声把他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王虎一个激灵,猛地挺直了胸膛。
“在!”
他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回去,声音都有些嘶哑。
陈山从梁文辉手里接过了一面旗。
一面崭新的红色的旗。
旗帜的中央绣着九龙城寨那层层叠叠的轮廓,外面环绕着一圈绿色的橄榄枝。
陈山捧着那面旗,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他把旗郑重地交到了王虎的手里。
王虎伸出双手。
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疤,曾经只懂得紧握刀柄的手,此刻却有些微微发抖。
旗杆是木头的,打磨得很光滑,握在手里有一种温润的质感。
很沉。
真的很沉。
“这面旗,从今天起就交给你了!”
“我希望你和你的队员们爱护它!”
“用你们的血和你们的汗,去捍卫它的尊严!”
“用你们的忠诚和你们的勇气,去守护它所代表的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王虎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他死死咬着牙,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他举起那面旗。
“请山哥放心!”
“请各位乡亲父老放心!”
仪式结束了。
王虎带着他的“九龙城管队”,排着整齐的队列,走出了启明小学的校门。
五百人的脚步声汇成一股整齐划一的轰鸣。
这声音是城寨里从未有过的声音。
他们开始进行第一次正式的全城巡逻。
他们走过那些曾经洒满他们鲜血的肮脏巷道。
他们走过那些曾经被他们收取保护费的人声鼎沸的街市。
这一次,迎接他们的不再是恐惧和躲避。
所有的居民都自发地为他们让开一条路。
他们的目光汇聚在王虎高举的那面旗帜上。
尊敬。
感激。
信赖。
几个胆子大的孩子跟在队伍的后面,学着他们的样子迈着正步,脸上是纯粹的兴奋的笑容。
王虎高高地举着那面红色的旗帜,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也洒在那面迎风飘扬的旗帜上。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才真正活了过来。
因为太多读者的反对,重写72章、121章、139章。苏晚晴不在作为女主角,改为仅仅是医疗院院长,苏明哲仅仅为远东实业集团法律顾问。
评论悠着点。很多评论区都被和谐了,别把书炸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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