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吗?
祖山洞天内,时隔一年,许闲境界,已入七境。
修为速度,已堪神速,可即便如此,还是慢了....
此时此刻,他盘坐石台。
身前,
不止悬着小书灵,还缭绕着一团,同样只有他才能看到的黑雾。
黑雾时而散做一片,时而汇成一团,偶尔还凝聚出一张狰狞的面孔来。
再往前一些,
一片蓝色光幕,自洞顶落下,连接地面,光幕里,正呈现着不同的画面。
有巨大的云舟,遨游于天。
有庞大的巨兽,跋涉于野。
漫天的旌旗,
蔽日的人潮。
黑压压的一大片。
龇牙的兽,长啸的妖,戏谑的人,狂妄的魔...
该来的,
不该来的,
他们,
都来了!
黄昏帝君,叽叽喳喳,唠唠叨叨。
“来,小闲闲,赌一把,你说,他们能坚持多久,三日,十日,不能再多了,桀桀桀...”
许闲没理祂。
自始至终,
许闲都极少回应祂。
“不说话也没用,这一次啊,他们不会留手的,毕竟,上一次,他们犹犹豫豫,输了,总得吃一堑,长一智不是。”
许闲持续沉默。
“你看,魔族也来了,啧啧,人还不少呢,十万是有的吧,你不是魔渊的魔子嘛,看来,他们也背叛了你。”
“你是真落魄了啊。”
“你们人族有句老话怎么说的,”
“穷在闹世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不对,”
“好像不合适。”
“我想想...”
“应该是,”
“落魄冷暖见人心,一朝失逝万人嫌...”
“哈哈哈!”
“这个合适...”
“......”
许闲喜怒不变,小小书灵却气得不行。
看那黑雾的眼神,
想将其撕碎。
可残魂一抹,
免疫攻击,它也无奈。
“快看快看,打起来了。”
“精彩啊!”
许闲终于睁眼,稍稍抬眸,所见,一幕幻象里,杀伐正盛。
山门外。
千宗万族,魔妖人怪,奋起而攻,杀喊震天,长虹如雨。
渡劫为帅。
大乘为将。
七境,六境为兵。
数百万修士,攻伐问道宗。
问道宗起阵,十万弟子,山前迎战。
山外。
万族高喊。
“踏平问道!”
山内,
弟子怒吼。
“死战不退!”
强者,率先碰撞。
江晚吟又唤天河,剑从天降,
雷云澈惊雷出鞘,雷鸣滔滔。
药溪桥大火燎原,焚天覆地。
林枫眠血幡祭出,独镇万妖。
叶仙语极寒剑意,唤起风雪。
三教老祖,
十尊妖仙灵身,
三教圣人,
东荒白泽,
精族老怪,
十二魔神,
数十圣人,
上百大妖,
呼拉拉的一声,直奔五人而来,一出手,便是神通尽出,杀机尽显。
儒家祭出了大道神兵,人皇鼎。
某知精怪,亦使出了销声匿迹已久的噬灵珠。
魔神魔化返祖。
妖神显化本尊。
圣人诸天映照。
妖仙动用本源。
一时之间,千里山河,万里苍穹,一片混乱,是雷鸣,是电啸,是风起,是雪乱,是大火撩了原,是天水淹了山...
一剑峡前,
混战爆发。
余威惊天动地,
轰鸣滔滔不绝,
远在祖峰的许闲,不止能通过那面光幕看到,也能听到。
杀喊声,
剑鸣声,
碰撞声,
轰鸣声,
混杂一片,滔滔回响。
问道宗内,
一些境界低下的弟子,还没开打,就被这震耳欲聋的声响,给震得气血攻心,口吐鲜血。
可即便如此,
眼中恐惧如潮。
却仍无一人,退后一步。
强者混战牵制。
百万修士,
紧随其后杀至。
他们轰击阵壁,破阵而入。
问道宗十万弟子,奋起迎战。
三位客卿,首当其冲,
宗主李青山,陷阵冲锋。
阁老们,大杀四方。
早已入了八境的,药小小,鹿渊,空空,初一,也成了主力,各自掌控一方战场。
完虐大乘,
可战渡劫。
小小寒意,封冻天地,封灵大印,肆虐战场。
鹿渊本体,翻山蹈海,瑞兽神通,纵横战场。
昔日的两小只,早已亭亭玉立,手持仙剑,无惧一切,来去无影,疯狂冲杀。
尤其是涂空空,仗着自己是涂山妖仙之后,清楚这些人会忌惮涂山,不敢对自己下杀手。
打的肆意张扬。
专挑强者攻伐。
打不过,
也要拖住,缠住...
给其余师兄师姐,减轻压力。
混战,
乱战,
死战,
旷世之争,灭宗之战。
时间流逝,
状况愈烈。
天穹暗了,山河碎了,空间裂了。
长生桥再断。
山门被攻破。
一剑峡被填平,呼啸的乱流,席卷七峰,百万大军,杀过长峡,杀上主峰。
山门外,
强者胜负未分。
山门内,
乱战难舍难分。
天昏地暗,
莫过于此。
山河寸寸染血,人间杂乱不宁。
人们在冲杀,
人们在攻伐,
不死不休。
仙阁内,一盏盏长明灯,熄了。
剑门处,一柄柄灵剑,归峰了。
许闲坐在洞天里,目睹着这一切。
那张脸庞上,看不出喜怒,可眼底不时泛起的浮光,却诠释着,属于他的滔天愤怒。
一个个弟子的倒下,
一寸寸山河的沦陷,
凄惨的呐喊声不绝于耳,
悲凉,
在鲜红绽放中。
生生不息的回响。
黄昏帝君的嘲讽讥弄,一刻不歇,时时刺激着许闲,试图以此,瓦解他的道心。
祂说:“后悔了吗?”
祂说:“绝望了吗?”
祂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祂说:“痛苦吗?痛苦就对了,好好感受吧,这就是绝望的滋味,如此上瘾,他们都是因你而亡,因你而死....”
小小书灵让他不要听祂的。
小小书灵还让他赶紧走。
在不走,
就来不及了。
小小书灵还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活着,
就一定能报仇雪恨的。
可许闲却笑了。
苦涩的,无奈的笑了。
报仇。
与谁报仇?
跟谁报仇?
跟这座天下吗?
问道宗沦陷,山门被毁,这些人必将劈开问道宗,然后不顾一切,打开天门,
届时,这座天下,还在吗?
自己找谁报仇?
找黄昏帝君。
这一缕残魂?
还有意义吗?
到时候,什么都没了...
他突然觉得,
黄昏帝君说过的那句话,不是没道理。
害人终害己。
就像现在,这些发了疯攻上问道宗的人,却不知道,他们正在一步步,靠近死亡,将天下推向深渊。
他们自认为,
为自家后辈,为自己的种族,搏一条通天路,却不知,他们正带着他们的后辈,走向一条绝路。
许闲能做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
便是,
他现在走出去,把真相告诉整个世界。
除了问道宗的人,是没人会信的。
他们只会觉得,自己在危言耸听。
道理,
从不是用来讲的。
黄昏帝君察觉少年情绪波动,借机挖苦,“是不是很失望,你拼尽全力,想救的这座天下,现在却发了疯的在摧毁你所珍视的一切....”
许闲漠然的望着祂,“所以呢?”
黄昏帝君戏谑道:“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