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
“轰”一声。
整间教室顷刻间活了过来。
听晚的话尚未出口,她身侧那三人,就旋风般冲了出去。
不到半分钟,人就跑光了。
徒留听晚一人,孤零零坐在了偌大的教室中央。
她咬唇盯着屏幕上的座位号,心底乱糟糟一片。
去。
还是不去。
她不知道。
*
大礼堂后台,二楼最里面的休息室内。
沈韫一袭黑色西装,侧身站在窗边,清透如琉璃的灰眸,正专心望着外面。
从他这个位置,恰好能看清大门口。
沈韫很轻易地,便将所有进出大礼堂的人,都尽收眼底。
易淮安排完一切,合上了电脑。
“沈总,楼下都安排好了。论坛那边,也收尾了。”
为了让听晚能畅通无阻的进来,也为了表示公平,确保每个院系雨露均沾,易淮特意命人在礼堂不远处设置了隔离带,提前拦住了大部队。
而Q大论坛上,有关宋听晚的爆料,这三天,也全被他悄无声息地清理干净了。
沈韫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他没有回头,只随意摆了下手。
见状,易淮夹着公文包,顺从恭敬地退出了门。
时间如沙漏,不紧不慢地来到了晚上七点二十。
沈韫靠在窗边,头颅低垂。
落日余晖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黄,愈发显得那双灰眸清透如冰,冷凝慑人。
再过五分钟,他就要下楼,准备上台了。
可。
他目光所及之处,皆不是她。
“笃笃笃。”
轻缓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接着,门外是教导主任温柔似水的低声询问。
“沈总,时间要到了,您准备好了吗?”
沈韫薄唇抿得死紧,最后望了一眼窗外,他再不迟疑,转身就走。
*
女生宿舍。
门口的梧桐树下。
听晚默默站了近两个小时,始终没做下决定。
眼看时间马上要到了,她可以再当一次鸵鸟时,戴鹏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宋听晚,你人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没过来?”
听晚抿了抿唇,心知自己再也无法逃避。
“老师,我这就进去。”
挂断电话,听晚一路小跑,到达大礼堂门口时,刚诧异竟没几个人,就撞见了戴鹏。
“快,跟我进去。”
他顾不上多说,接了听晚就往里面走。
因这次演讲太难得,来看沈韫的人很多,座位不够,好多人宁愿挤在后面和侧面的走廊里,都不愿意离去。
学校不像沈韫那些手下,敢强硬驱赶,只得加派保安,维持持续。
入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各种香水味和汗臭味交杂成一团,熏人欲吐。
听晚低着头,跟在戴鹏身后,从保安用人墙砌出的道路中走过。
快进去时,她听到了从侧面传出的惊叫。
那声音尖利刺耳,却又异常熟悉。
听晚下意识转头望去。
对上了一双熟悉又陌生的大眼睛。
正是早早就跑出来的尤璐璐。
她挤在冯嘉面前,化了精致妆容的脸,被左右人潮的阴影割裂成了几块,碎的像拼凑不了的恶魔娃娃。
眼神震惊又嫉妒,怨恨又后悔,种种情绪一一闪过,复杂到听晚不敢直视。
“我……”她张嘴欲说些什么,却被戴鹏焦急地催促打断。
“快点,要来不及了。”
大门推开。
听晚从嘈杂不堪的人潮中脱离,来到了更喧嚣吵闹的大礼堂。
尖叫声如山崩海啸,带动着神经末梢都在震颤,刺得她鼓膜生疼,不由自主偏了下头。
一道高大挺拔的躯体,瞬间闯入听晚眼帘,并牢牢攫取着她的视线。
男人站在聚光灯下。
一袭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线条完美的肌肉,大长腿笔直有力,窄腰宽肩,九头身身材,比例傲人。
他面容俊美,气息矜贵,神情却十分冰冷淡漠。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男人眼皮掀起,灰眸穿越无数汹涌的人潮,直接锁定了听晚。
然后,他勾起了唇角。
那一瞬,犹如冻河破冰,幽昙绽放。
一笑之间,满室生辉。
听晚……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当人美到一定程度,能让人头脑空白,忘记一切。
目眩神迷间,她看见沈韫举起了话筒。
听到他说。
“我很高兴,看到你……”
*
在座位上坐下时,听晚脑子还懵懵的。
“给你,写点祝福词。”戴鹏递过来一支笔和一张巴掌大小的精美空白卡片。
听晚茫然接过,书写。
“还有这个,这是董主任特意订的。”
戴鹏从桌子底下,抱出一束花,示意听晚把写好的卡片放进去。
听晚乖乖照做。
“听好了,待会儿你上去把花送给沈总。注意站旁边,别挡了镜头,记住了吗?”
虽然以听晚的身高,不可能挡住沈韫,可万一角度不对,恰好挡住了呢?
学校决不允许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所以,戴鹏耳提面命,言辞恳切,一遍又一遍告诉听晚,她要从哪里走,必须站哪个位置,通过洗脑的方式,让她耳熟能详,烂熟于心。
听晚下意识默记。
可真记住了,又醒悟了过来,连连摇头。
“怎么了?没记住吗?”戴鹏颇有耐心,“老师知道你性子喜静,就没安排你上去讲话,你等会儿慢一点走,注意脚下,当然,也不能太慢了……老师知道你能做到,你一定可以的。”
不等听晚再拒绝,戴鹏又道,“好了,就是现在!去吧!”
听晚懵了。
这么快!
不知是谁,突然从后面推了一把。
听晚身不由己往前踏出了一步。
一瞬间,全场人的视线,都望了过来。
好奇、探究、怀疑、警惕、恶意、不屑等等,包含不同情绪的视线,如蛛网般笼罩住了听晚。
四周密不透风,让人喘不过气来。
周围响起低低的窃窃私议声,哄笑声。
搅的听晚胸腔发涨,双手发麻,耳朵甚至因为紧张,出现了嗡鸣声。
她身子抖了抖,仓皇仰头。
上方,沈韫定定地凝视着她。
不知是灯光太暖,氛围太好,还是男人太美,视线太专注。
有一个瞬间,听晚觉得他目光柔和的不像话。
她身体僵硬,手脚冰冷,不知自己是怎么到的台上。
可一旦真的站上来,感受着男人身上传递过来的沉静从容后,她心情又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听晚不敢直视沈韫的眼睛,怕他发疯。
她谨遵戴鹏的叮嘱,站到了沈韫身侧。
眼睫微抬,目光落在了他胸口的位置,将花束递了过去。
他个子太高,那束花又太大太沉,听晚举的久了,竟有些手酸。
沈韫垂眸俯视着听晚,半晌,微微弯下了腰。
他左手握着话筒,霜色右手,轻轻抬起。
而后。
一把覆在了听晚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