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李村辣椒酱厂的大铁门在数十人的冲撞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李大壮赤红着双眼，手中的铁锹狠狠砸在门锁上，火星四溅。“骗子！吸血鬼！“他嘶哑的吼声在人群中炸开，“砸了这黑心厂子！他们用高科技骗我们种地，转头就把我们的血汗钱都卷走！“
赵二虎带着十几个厂区保安组成人墙死死抵住大门，额头青筋暴起。“李大壮你他妈疯了吗？这是咱们村自己的厂子！“他的吼声淹没在鼎沸的怒骂中。一块砖头呼啸着飞来，正中他的眉骨，鲜血顿时糊住了左眼。
监控室里，值班员小王哆嗦着手指按下紧急报警按钮，刺耳的警铃响彻厂区。透过监控屏幕，他看到愤怒的人群已经翻越了侧墙，有人举着火把冲进了原料仓库！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辣椒包装袋，浓烟瞬间弥漫开来。
“完了......全完了......“小王瘫软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火焰吞噬监控画面。最后一帧图像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陌生面孔在人群中格外醒目——那人没有参与打砸，只是冷静地举着手机拍摄，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小武的越野车在村道上疯狂疾驰，轮胎碾过碎石扬起一片尘土。副驾驶上，林晓薇死死攥着安全带，手机里不断传来田立仁急促的语音：“火势控制不住了......县消防队被堵在村口......有人撒钉子扎了消防车的轮胎......“
“这不是自发的。“小武的声音像淬了冰，方向盘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有人在组织这场暴乱。“他眼前闪过监控里那只“六指“的手，以及金融中心大厦落地窗前那个模糊的剪影。对手不仅攻击了系统，现在更是在利用村民的愤怒，要彻底摧毁大李村的产业根基！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酱厂外围。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血液凝固——三号厂房已经完全被火海吞噬，黑烟如同巨蟒直冲云霄；愤怒的人群与保安扭打成一团；几个妇女跪在空地上嚎啕大哭，怀里抱着被踩烂的辣椒筐。
“都住手！“小武冲进混乱中心，声音炸雷般响起。一瞬间，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李大壮举着的铁锹悬在半空，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小武......“赵二虎捂着流血的头踉跄走来，“他们说是你勾结黄成，故意弄坏辣椒田，好低价收购......“
“放屁！“林晓薇厉声打断，“黄成现在还在公安局！这是有人栽赃！“
人群骚动起来，质疑声四起。小武深吸一口气，正要解释，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突然撕裂空气。三辆印着“江城财经“字样的采访车蛮横地冲进现场，记者们长枪短炮瞬间对准了燃烧的厂房和狼狈的小武。
“李小武先生，请问您对村民指控您利用智慧农业系统诈骗有何回应？“
“据说您与黄氏集团存在秘密利益输送？“
“这场暴动是否暴露了乡村振兴模式的管理漏洞？“
问题如毒箭般射来。小武瞳孔骤缩——这些记者来得太快了，快得不像巧合。镜头背后，他分明看到那个在监控里出现过的鸭舌帽男子，正对着手机低声说着什么，眼神阴冷如毒蛇。
“大家听我说！“小武爬上附近一辆卡车车斗，声音在嘈杂中奋力突围，“系统是被黑客攻击的！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指向——“
“证据呢？拿出来啊！“人群中一个尖利的女声打断他。小武循声望去，是村西头的刘婶，她儿子在城里读大学，向来最支持他。此刻她却满脸怨恨，举着手机屏幕，“网上都传遍了！你和黄成在江城私会的照片！“
小武如遭雷击。照片？什么照片？林晓薇迅速挤过去，只看了一眼就脸色煞白——手机上是明显PS合成的“小武与黄成密谈“画面，背景赫然是江城天空俱乐部！合成者极其狡猾，特意选用了小武参加农业峰会时的正装照，与黄成的公开影像拼接，普通人根本难辨真假。
谣言如同野火，在精心策划下已经烧遍了整个网络。微博热搜上，#大李村智慧农业骗局#、#李小武黄成合谋坑农#等话题后面跟着刺目的“爆“字。几个粉丝数百万的“三农“大V同时发文，绘声绘色地描述“高科技农业如何沦为敛财工具“。最致命的是某省级媒体突然发布的“独家报道“，称接到“内部举报“，大李村项目存在“严重资金挪用问题“，已引起“有关部门高度重视“。
舆论风暴来得太快、太猛，仿佛无数双手在暗处同时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小武站在车斗上，看着下方一张张由信任转为怀疑、再由怀疑化为仇恨的面孔，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那只“六指“不仅攻击了系统，更精准地掐断了他们与村民之间最后的信任纽带。
消防车的警笛声终于由远及近。趁着混乱稍缓，林晓薇一把将小武拉进临时指挥帐篷。技术团队的小陈已经等在里面，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是他们从暗网和蜜罐系统中挖出的证据链。
“没时间了。“林晓薇声音紧绷，“对方这是连环计。先攻击系统，再嫁祸黄成，现在又煽动村民暴动、制造舆论风暴。下一步一定是——“
“司法介入。“小武冷冷接话。仿佛为了印证他的判断，田立仁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县里...县里刚来电话，说接到举报，要成立联合调查组进驻大李村！带队的是......“老支书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是省农委新调来的马副主任。“
这个名字像一柄重锤砸在众人心头。马副主任——马天德，正是当年极力反对智慧农业项目的保守派，与丰年资本高层私交甚笃的“老朋友“。
帐篷外，火势渐弱，但更危险的暗火正在蔓延。小武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焦灼的面孔，突然一拳砸在桌上：“不破不立！既然他们要玩舆论战，我们就玩个大的！“
他抓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几声等待音后，一个慵懒的女声响起：“哟，李大村长终于想起老同学了？“
“雨桐，“小武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你一直想要的那个乡村振兴深度调查，现在有机会了——但风险很大，可能得罪你惹不起的人。“
电话那头，省报首席记者陈雨桐轻轻笑了：“巧了，我最喜欢惹不该惹的人。说吧，要我怎么配合？“
一小时后，当联合调查组的车队浩浩荡荡开进大李村时，一场精心策划的反击已经悄然展开。陈雨桐带领的调查记者团队同时抵达，镜头毫不避讳地对准了调查组的一举一动；小武在村民大会上公开播放了黑客攻击的证据视频，特别是那只“六指“的特写；林晓薇则联系了国内顶尖的网络安全专家，准备向网信办提交完整的APT攻击分析报告。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意想不到的方向——被拘留的黄成竟通过律师送来一份加密文件。文件里是江城天空俱乐部的会员名单，以及一份偷录的音频。录音中，一个酷似马副主任的声音正与某人密谈：“......大李村这个钉子户必须拔掉......丰年资本的收购价已经很有诚意了......系统漏洞会有人处理......“
“还不够。“小武在临时指挥所里来回踱步，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这些只能证明有人使坏，但证明不了谁是幕后黑手。我们需要——“
“指纹。“小陈突然抬头，眼镜片反射着电脑屏幕的蓝光，“那只'六指'不是装饰，是真实的手指畸形！全球这种病例不超过千例，国内登记在册的只有......“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找到了！楚天南，男，38岁，前某军区信息作战部队技术军官，五年前退伍后加入......“他声音陡然提高，“丰年资本安全顾问团队！“
屏幕上跳出一张证件照：瘦削的脸庞，鹰隼般的眼睛，右手小指处明显的第六指畸形。照片旁是他的详细履历——精通网络战的退伍军人，曾参与过多次国家级网络安全演习，三年前突然从军方消失，随后出现在丰年资本的 payroll 上。
“就是他！幽灵骑士！“林晓薇惊呼。几乎同时，她的手机收到一条加密信息，来自那位神秘线人。这次是一段视频——金融中心大厦地下车库的监控录像，清晰地拍到了楚天南提着那台ThinkPad P17走向电梯的画面，时间戳正是攻击发生前6小时！
证据链条终于闭合。小武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省公安厅某位领导的私人电话。这位曾在大李村考察时对小武赞赏有加的老警官，听完简要汇报后沉默良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把材料准备扎实，我让经侦总队秘密立案。“
夜色如墨，江城金融中心大厦43层依然灯火通明。楚天南站在落地窗前，六指右手轻轻摇晃着红酒杯。办公室门被推开，丰年资本总裁杜志明阴沉着脸走进来。
“网上的舆论转向了。“杜志明将平板电脑重重拍在桌上，屏幕上是陈雨桐那篇刷屏的深度报道《谁在狙击中国乡村振兴？起底大李村“智慧农业“袭击事件背后黑手》，“你不是说痕迹都清理干净了吗？“
楚天南轻笑一声，畸形的手指划过平板上自己被模糊处理的照片：“媒体捕风捉影而已。没有司法介入，这些不过是噪音。“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加密信息弹出。只看了一眼，笑容就凝固在脸上——那是军方老战友发来的警告：“你的身份已暴露，经侦立案，速撤。“
办公室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杜志明的手机几乎同时响起，听筒里传来法务总监惊慌的声音：“杜总，不好了！证监会突然发函要查我们近三年所有农业项目的并购资金流水！“
“李小武......“杜志明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额头渗出冷汗。他猛地转向楚天南：“立刻销毁所有设备！你马上离境，走越南那条线——“
话音未落，大厦的消防警报突然尖啸起来！紧接着是保安急促的敲门声：“杜总！楼下有大批警察！他们拿着搜查令！“
楚天南的六指瞬间攥紧，酒杯“啪“地炸裂，红酒如血般溅在雪白的衬衫上。他闪电般打开办公桌暗格，取出一个微型硬盘塞进口袋，另一只手已经拔出了手枪。
“你疯了？“杜志明脸色惨白，“对抗执法只会——“
“我从来不留活口。“楚天南的声音冷得像刀，“包括你。“枪口突然转向杜志明，“你知道的太多了。“
“砰！“
枪声被淹没在刺耳的消防警报中。杜志明捂着腹部倒在血泊里，眼睁睁看着楚天南熟练地删除了电脑数据，然后从保险柜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背包，里面是假护照、现金和易容工具。
“告诉李小武，“楚天南在门口回头，六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游戏才刚开始。“
当警察破门而入时，办公室只剩下奄奄一息的杜志明和满室刺鼻的硝烟味。窗外，一架没有开启识别信号的无人机悄然升空，消失在江城的夜色中。无人机的航向，赫然指向西南方——大李村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