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热血踏着青石板路走出旧巷时,裤脚还在往下滴水,混着酸梅汤的甜腥气在身后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迹。他攥着口袋里的玻璃碎片,碎片边缘把掌心硌出红痕,就像魅魔最后那句 “末日将至”,字字都带着倒钩,扎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回到世外桃源时,桃花正落得铺天盖地。赵应骏在录音棚里调试吉他,琴弦弹出的《方的言》混着花瓣簌簌声飘过来,本该是最安稳的调子,此刻听来却像倒计时的秒针。张帼容坐在桃花树下翻乐谱,指尖划过《风继续吹》的音符,忽然抬头:“热血,你印堂发暗,是不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热血没答话,径直冲向赵云庙。庙前的石碾子上,贱仙正蹲在那里用树枝画八卦,白胡子上还沾着桃花瓣。“老东西,” 热血一脚踹在碾子底座,震得贱仙手里的树枝飞出去,“魅魔说的玛雅预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贱仙慢悠悠地捡起树枝,在地上补了个乾卦:“慌什么?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你现在净贱值都快溢出来了,怕个破预言?”
“它说末日将至!” 热血揪住老头的破棉袄,布料上的补丁蹭得他手心发痒,“那飞蛾翅膀上全是人脸,每一张都在尖叫,你敢说那是幻觉?”
贱仙忽然笑了,黄牙在桃花影里闪着光:“小子,你知道金字塔为啥都是方的吗?” 他没等热血反应,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三角,“五千年前,那些披金戴银的家伙建这玩意儿,可不是为了给法老当棺材。看见这四个面没?正对着东南西北,像不像四扇关死的门?”
热血皱眉:“你别扯远了 ——”
“远个屁!” 贱仙一树枝敲在他脑门上,“《山海经》里写的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四面各有一门,门口还有开明兽守着。你再看看金字塔的壁画,那些长翅膀的神兽,跟咱们神话里的开明兽差多少?” 他忽然凑近,胡子上的桃花瓣掉进热血衣领,“说白了,都是笼子。”
“笼子?”
“装妖魔鬼怪的笼子!” 贱仙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你以为建国后不许成精是凭空来的?商周时候遍地是精怪,为啥现在只能在动物园看见?不是它们死绝了,是被圈起来了!” 他用树枝圈出个大圈,再在圈里画满小格子,“金字塔是西方的圈,昆仑墟是咱们的圈,曼德拉效应就是锁这些格子的钥匙。”
热血的呼吸猛地滞住,掌心的玻璃碎片几乎要嵌进肉里:“你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这世界早就天塌过好几次了!” 贱仙一脚踹翻石碾子,底下露出块刻着饕餮纹的青石板,“第一次是白熊国那回,核电站炸得跟开花似的,辐射把半个大陆的精怪都放出来了。你以为为啥那边的森林里总传有长毛怪?那是辐射催出来的新物种!”
他蹲下去摸着饕餮纹,指尖划过那些狰狞的兽口:“第二次是扶桑岛子漏了,辐射水往海里排了十年,你当那些变异的鱼虾是自然现象?那是水里的老东西醒了!为啥近年海啸特别多?是它们在底下翻跟头呢!”
热血忽然想起魅魔手腕上的红珠子,那些珠子碰撞的声音像极了海浪拍礁石:“那 2012 年……”
“嘿,那回才叫热闹。” 贱仙拍着大腿笑,笑得桃花瓣都抖下来,“米国那边先爆的生化病毒,说是实验室跑出来的,其实是有人想撬开美洲的笼子。那病毒厉害啊,能把人变成行尸,见人就咬,差点把整个西方的圈都啃穿了。” 他忽然收了笑,眼神沉得像古井,“最后是咱们这边出手,用《山海经》里的息壤配方,混着十万善念凝成的光,才把那口子堵上。”
“善念凝成的光?” 热血摸着胸口的桃花印记,那地方还在微微发烫。
“就是人心头的感恩。” 贱仙捡起片桃花,往空中一抛,花瓣竟化作只萤火虫,“你救了人,人家真心谢你,就会冒点这玩意儿。救的人越多,光越亮。当年堵生化病毒那回,光是咱们这边的农民伯伯谢医疗队的善念,就攒了满满三大缸,比你那酸梅汤管用多了!”
萤火虫落在热血手背上,凉丝丝的,像一滴融化的星光。“可曼德拉效应……”
“那是老天爷怕人吓破胆,给集体打了针失忆剂。” 贱仙嗤笑,“你现在去问,谁还记得 2012 年冬天街上全是戴防毒面具的?都以为是做梦呢!就像白熊国那片林子,现在谁敢提长毛怪?都说是旅游宣传!” 他忽然把树枝往地上一戳,“但忘了不代表没发生过!那些笼子上的缝,还在一天天变大!”
话音未落,庙后的桃林突然起了一阵怪风,花瓣不再飘落,反而逆向飞上天,聚成个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央,隐约露出只巨大的眼睛,瞳孔是纯黑的,像没底的深渊。
“来了!” 贱仙把破棉袄一脱,露出里头绣着的龙纹,“刚跟你说笼子,就有东西想往外钻!” 他从怀里掏出个青铜小鼎,往地上一按,鼎耳立刻喷出两道金光,像两条链子缠住漩涡,“这是大禹治水时用过的镇妖鼎,今天让你开开眼!”
漩涡里发出沉闷的咆哮,震得地面都在颤。无数黑影从眼里钻出来,细看竟是些长着翅膀的蜥蜴,鳞片在金光里泛着青黑,嘴里淌着黏液,落地就化作拿着长矛的士兵,冲过来时矛尖还在滴毒液。
“这些是看守笼子的狱卒,现在反水了!” 贱仙一脚踹飞当先的蜥蜴兵,青铜鼎喷的金光更盛,“它们知道笼子快撑不住了,想提前出来分地盘!”
热血胸口的桃花印记突然爆发出强光,把他整个人裹成个金茧。等光芒散去,他身上的蓝色卫衣变成了银甲,手里还多了杆亮银枪 —— 枪尖的寒光比他当年减肥时的刀削脸还锋利。“这是……”
“赵子龙的家伙借你用用!” 贱仙扔过来个锦囊,“里头是《贱道真经》的新招式,念一句就能放闪电!”
热血扯开锦囊,里面果然有张黄纸,上面写着 “人贱自有天收” 六个狂草。他刚念出声,枪尖就劈下道紫电,正劈在冲最前的蜥蜴兵身上,那怪物瞬间化作堆黑灰,还冒着青烟。
“好本事!” 贱仙用鼎光缠住三只蜥蜴兵,笑得胡子飞起来,“再试试‘嘴遁’!骂得越狠,光越亮!”
热血想起魅魔说的末日,又想起那些被救的人感激的眼神,突然扯开嗓子骂:“你们这些挨千刀的狱卒!当年把你们关起来就是活该!现在还想出来祸害人?我王热血今天把话放这,有我在一天,你们就别想过安生日子!”
他每骂一句,银甲就亮一分,周围飘落的桃花瓣全被吸过来,化作锋利的花瓣刀,齐刷刷削向蜥蜴兵。那些怪物的长矛碰着花瓣刀就断,鳞片被划开就冒出白烟,惨叫着化成黑灰。
漩涡里的巨眼突然射出道红光,正中热血胸口。他像被重锤砸中,倒飞出去撞在赵云庙的柱子上,银甲裂开道缝,桃花印记的光弱了不少。“小子,这是笼子外面的东西在发力!” 贱仙把青铜鼎往地上一磕,鼎身突然长出无数尖刺,“快用净贱值!把你救过的人的笑脸想起来!”
热血捂着胸口咳嗽,眼前闪过鲁甸灾区村民收到钱时的笑,闪过毕节小学孩子们吃牛排时沾着酱汁的嘴,闪过养老院老人接过红包时颤抖的手。那些笑脸像火种,瞬间点燃了桃花印记。
“光域・万善归流!” 热血大喝一声,银枪突然变得通红,枪尖喷出的不再是闪电,而是无数道金线,像把整个世外桃源的桃花都揉碎了再纺成丝。金线缠住那些蜥蜴兵,没等它们挣扎就化作金粉,飘回漩涡里,竟把那只巨眼烫得缩小了一圈。
贱仙趁机掏出个小玉瓶,往漩涡里一倒,瓶里流出的不是水,而是半透明的胶状物,落地就凝成层薄膜,把巨眼牢牢粘住。“这是息壤做的胶水,能粘三天!” 他抹了把汗,“三天后咱们再想辙!”
漩涡渐渐消散,桃林恢复平静,只剩满地金粉在风里打转。热血脱力地坐在地上,银甲变回卫衣,亮银枪化作道金光钻进他胸口。“这到底是……”
“是笼子快烂了。” 贱仙捡起青铜鼎,鼎耳上的金光已经暗淡,“玛雅预言不是啥新鲜事,就是笼子上的裂缝在预警。每裂一次,就有狱卒反水,就有怪物想出来。” 他忽然递给热血个竹筒,“这是我刚用你的净贱值酿的桃花酒,喝了补补。”
热血接过竹筒,酒香混着桃花味钻进鼻子,喝一口竟比酸梅汤还提神。“那我们现在该咋办?”
“攒善念,聚光。” 贱仙靠在庙柱上,掏出酒葫芦抿了口,“你每救一个人,每让人真心谢你一次,这光就强一分。等光够亮了,别说补笼子,就是再造个新的都够。” 他指了指天上的云,“你看那些云,看着白,其实都是没成型的善念。等攒够了,云就会变成金的,把整个天铺满,到时候啥妖魔鬼怪都不敢露头。”
热血望着满地金粉,忽然想起魅魔最后那句话。原来末日不是没来过,只是被无数人的善意挡回去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那还等啥?明天我就带着老马他们去偏远地方转一圈,救一个算一个,谢一声攒一分!”
贱仙笑了,把酒葫芦抛给他:“这才对嘛!记住,人间的光,从来都不是老天爷给的,是自己挣的。当年朱元璋开局一个碗,不也靠人心聚起了天下?你现在有这么多人帮衬,还怕个鸟预言?”
热血接过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去,暖得像团火。远处,张帼容的歌声又飘过来,还是那首《风继续吹》,但此刻听来,不再像倒计时,反倒像冲锋号。他摸了一下胸口的桃花印记,那里的光比刚才更亮了些,像揣了颗小小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