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别院里,小小的赵乘风正在慷慨激昂的发表着自己的想法。
“昨日我在摘星里找到了三册《荒原灾厄录》,其中记载了一名大荒人近十年来对抗天灾人祸的故事,文笔并不生动,甚至有些干涩,但白描了对抗蝗灾、雪灾、族群迁徙等等一些列的事。”
“里面非常详细的写了他们部落族群如何对抗灾难的细节手段,说明作者确是经历过这些,具体我就不说了,我想的是,为什么大荒近年来灾厄接踵而至?”
“刚才我忽然想到了一个答案!”
“因为九州四海的气温在降低,可能只有一小点,我们甚至感受不到,但这对于荒原来说的确就是灭顶之灾!”
赵乘风其实想说小冰期,但这并不有利于他的陈述表达,他有些激动的快速道:“温度降低首先会使得荒原上的冻土、冻冰增多,水气大量减少,然后就是降雨量减少,降雨量减少和温度降低又将影响植物的生长与存活,植物的减少随后进一步加剧了降水量的减少,生态开始陷入恶性循环。”
“更可怕的是,温度降低自然也意味着阳光不足,阳光不足会导致草少,草是转化为牛羊的关键,牛羊最后被是要被人吃的。”
“但现在草变少了,越来越少,能转化的牛羊就变少,大荒的获得食物就变少,与此同时还生出来了各种各样的灾害。”
“一旦干旱蝗虫就会火上浇油,仅有的草和作物大规模的被祸害,荒原就会出现绝收。”
“能吃的变得太少,另一方面以前过冬一天吃一条羊腿就够了,现在吃三条都不觉得身子热乎。”
“一进一出,大荒就支撑不下去了。”
“他们能做什么,只能拼命南进,也就是和我们北境拼命,这是他们苟延残喘的最后手段,因为对他们而言,横竖都是死,拼了可能还能活!”
世子一口气说完听的众人面面相视。
倒不是这番见解有多深刻,无论是对于赵擎山来说,还是对那三位来自三大修行圣地的先生来说,他们当然都知道这些。
但他们自问在世子这么大的时候,能够通过书籍就用逻辑推理,把这件事情讲的这么清楚是做不到的。
他们不知道,世子还少讲了许多什么比热容啊,荒原周围没有海啊,水啊,无法进行气候调节之类的话,这是荒原为什么会比其他地方下降一点温度就会遭遇灾难的重要原因。
所有人这一刻都看着赵乘风大口的呼吸了一口气,露出了或慈爱或欣慰的神色。
赵擎山还伸出了他那不知道撕碎过多少荒人的大手,揉了揉世子的小脑瓜:“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无论是消灭大荒,还是让大荒不再对北境构成威胁,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众人纷纷点头,心中都觉得北城门之后,赵乘风固然下定了决心,但太给自己上压力,也未必什么好事。
院内只有清雨与其他人不同,因为她在这之前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大荒这些年死命的想要来到临北城城下。
听完世子的话后,她思考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道:“可是,他们都会修行啊,应该没那么惨吧...”
赵乘风一拍脑门,他自以为发现了可能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正处于小冰期是个大发现,也找到了大荒为什么放而不舍的南伐,但他却忽略了这是个修行世界。
修行不仅可以强身健体,抵御严寒。
修行的妙用也无穷无尽,虽然如今赵乘风所看到的这个世界远远称不上是修行文明,但其实因修行而延申出,作用于日常所需的事物已经有不少。
比如燕游集如果不是道庭殿主,他随手画些风系铭文贴在马车上,就可以帮助其车厢减重,速度加快,就凭这个本事,他再快,也可以潇潇洒洒的可以嫖一辈子..
所以,大荒也必然因修行面对小冰期、面对严寒来临时,过得没有想象中得那么惨。
但这不重要。
症结所在依然是冷,大荒一直想寻求新的家园,可惜地理位置所限,他们只有北境这一出口,只能死磕。
赵乘风想到这里,欲言又止。
他有些想法,可能有些幼稚,但又非常想做。
于是不管不顾的对清雨一招手:“走走,我们去找周自成。”
“找他作甚...”
赵乘风与几位先生挥手,一溜烟先跑出了别院。
赵擎山看着这一幕笑笑没有多言。
燕游集倒是:“世子已明志,北境未来可期。”
林凛有不同看法:“可是这么小就天天琢磨这些事,是不是有些可怜?”
方执白摇了摇头:“既出生于王府,早些有这种觉悟,利大于弊。”
钟姨坐在椅子上,摇了摇扇:“今早殿下和我说,还想学医术。”
赵擎山看向她:“你怎么看?”
钟姨回想着早上的一幕,悠悠道:“很有意思的是,殿下可能也知道自己想学的太多,怕应付不来,和我说的是,先只学自救之道,其余再看,但我打算再多教他一些人体的致命弱点,方便他以后对敌时一击致命。”
赵擎山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钟姨话锋一转,对世子未来的另外三位先生道:“话说明日你们谁先教?”
于是,别院里自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争吵喧闹。
……
这日夜幕已临时,赵乘风才在周自成的一通彩虹屁之下回了别院。
钟姨早已准备好了她的教室与施教工具,待世子殿下吃完晚饭后推开了她的小屋,一具新鲜的尸体映入眼帘。
“来,先站上来。”
赵乘风闻言,乖巧的站在了为他准备的小板凳上,在屋顶那颗格外亮的夜明珠照耀下,他看清了尸体的眉眼,看到了惨白的肌肤,甚至肌肤上的颗粒都清清楚楚,最重要的是一股难以言喻,虽然很淡,可让人恶心的味道弥漫鼻尖。
钟姨没有看他,也没有废话,拿起了一把小刀道:“慈摘苑的医术讲究实践,无论我们杀人还是救人,第一步要做的都是要了解人的身体构造。”
“了解的越深刻,你就越知道人体的脆弱部位是哪里,不仅能保护自己,也能制敌。”
“而想要了解的深刻,没有什么是比亲眼看看更直观生动的事情了。”
“准备好了吗?”
“好..”
赵乘风还没说出了字来,就见钟姨一刀划破了这具新鲜尸体的皮肤,他甚至清晰的看见,尸体肚子上皮肤上的一颗小颗粒被一分为二,然后...
“等一下。”
开膛破肚的画面太具冲击力,那一肚子的五脏六腑,盘根错节的肠子,让赵乘风明白了自己高估了自己承受能力。
一种生理上无法控制的恶心感袭来。
他跳下小板凳,推开了房门,在门口俯身‘呕...’
守在屋外的清雨和赵擎山连忙上来帮忙。
钟姨的声音却飘来:“乘风,行不行?”
用手帕擦掉嘴边的口水,赵乘风坚定的回应:“没事!”
言毕,他拒绝了搀扶,回身再次站在了小板凳上..
夜明珠的清冷光束照在了他的小脸上。
他只有一个信念...
反身,再次出门呕吐。
钟姨看着他有些抽搐的小身板:“真没事?”
门口俯身的赵乘风抬起手晃了晃:“呕.......没事,吐啊吐的就习惯了,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