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营地那边局势稳当了不少,原先两日一趟的物资运送,也改成三日一趟。
祥子反倒有些提不起劲——毕竟在小青衫岭里头拉车,既能练桩功,还能涨【车夫】的熟练度。
这一个多月下来,他这车夫职业都快练满了:
【职业:车夫(大成)】
【进度:1367/1500】
【技能:追山赶月】
【拥有此技能,你非常擅长奔跑,无论是什么地形,都对你没有太大影响,同时大幅加强下肢力量】
【注:拥有驾驶工具的你,几乎无法抵挡!】
先前好几次遭人围杀,全靠【追山赶月】这技能才逃出生天。
这技能对下肢力量的增幅更是巨大——换句话说,对他练的【心意六合拳】和【五虎断门枪】都大有裨益。
祥子也好奇,要是【车夫】职业真练到圆满,能出啥新鲜花样。
毕竟他这么一副天生牛马拉车圣体,说不得也能解锁啥厉害技能。
——
今日没事,几个往日学徒时期的好友总算能聚一聚。
“李宅”大院里摆着张圆桌,祥子、齐瑞良跟姜望水、徐小六相对而坐,个个脸上带笑。
桌上摆满了新鲜的妖兽肉,还有小青衫岭里采的野菜,香味飘得满院都是,勾得人直咽口水。
饭菜都是小绿做的——谁也想不到,这丫头打小在流民堆里颠沛流离,竟练就了这么好的厨艺。
齐家三公子在这儿,外头那些青帮的人自然轮流进来敬酒,
连带对姜望水和徐小六也多了几分客气。
姜望水和徐小六反倒有些发愣——先前在学徒大院里仰着脖子羡慕的九品武夫,如今竟主动跟自己拱手问好?
再想想自己眼下的境遇,两人眼里都透着几分失落。
齐瑞良倒还是老样子,沉稳得很——这两个多月的磨砺,早把他身上的少爷气磨没了,多了几分经事的老练。
偌大的李家庄,祥子当个甩手掌柜,也就每个月亲自查一次账,其余事几乎全交给齐瑞良、徐彬和赵沐。
徐彬是运输总管,管着运输线的人手调配,如今他手下光过了气血关的车夫就有百来号,干得劲头十足。
身为学徒教头,赵沐主要负责护卫运输线,闲暇便是带着学徒们训练。
齐瑞良倒真有几分大管家的样子,里里外外的事都少不了他,就连雷老爷子的工地缺了东西,都是习惯先找这位清帮三公子。
对了,这一个多月下来,雷老爷子那边又建好几处宅子,
如今学徒们都能一人住个单间——单说这住宿和吃食,就比以前的二等学徒大院强多了。
更别说祥子还常去猎几头妖兽,给学徒们补身子。
这么一来,学徒们再也没人抱怨,反倒渐渐觉出在“李家庄”的好来。
尤其是出身普通人家的学徒,天天笑得合不拢嘴——先前在学徒大院,想吃回入品妖兽肉,不得花几十块大洋?
好一通寒暄,清帮众人才离开院子。
等青帮的人客套完走了,姜望水抿了口梅子酒,满眼羡慕:“祥哥,您这日子,真是跟神仙似的,这才是咱武夫该过的日子啊。”
徐小六嘴里塞得鼓鼓囊囊,使劲点头附和。
祥子笑了笑没说话,只静静看着两人——徐小六还穿着学徒的灰衫,姜望水却换了便服,脸上虽笑着,那份落魄却藏不住。
毕竟是年轻人,心里哪能没点攀比?
可如今.祥哥已是武馆外门响当当的人物,自己却只能在这儿当个车夫,苦等着那遥不可及的九品机缘。
比不过齐瑞良倒也罢了,人家本就是青帮三公子,
可这大个子,是自己入武馆第一天就认识的兄弟啊。
姜望水是眼瞅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心里头佩服归佩服,羡慕归羡慕,终究掺了些少年人的复杂滋味。
与姜望水相识许久,祥子自然是晓得他性子,此刻也未多言,只是举起了酒杯,笑着说:“来,喝一杯。”
一直大大咧咧的徐小六也赶紧端起酒杯,齐瑞良见状也只好举杯。
“叮”得一声,
四只酒杯撞到了一起,酒花在暮色里晃荡,
那些少年情怀和心思,也随着酒水入喉的辛辣,深藏在了心里头。
这如水的岁月啊,最是白驹过隙.
亦是这般残酷。
稍不留神,昔日好友可能就成了陌路之人。
——
菜上齐了,小红和小绿两个丫头也识趣地退了出去,偌大的院子里就剩四个好友。
“记得不久前,咱们几个都还是宝林武馆的学徒,那晚上还一起吃铜炉呢。”姜望水叹了口气。
不知为啥,姜望水总觉得,眼前这些入品妖兽肉,吃着竟不如那夜徐小六用卤水胡乱涮的肉片香。
听到这话,徐小六神色一暗,低声说:“那一夜,陆奇还在呢。”
提及这个被陈嘉上害了的小个子,众人都是唏嘘不已,便是齐瑞良也是轻叹了口气。
对这个下手毒了自己的陆奇,祥子对陆奇倒说不上又多恨,反是升起了几抹唏嘘感慨——这乱世,又有几人能守住底线?
“祥哥.其实陈嘉上那事还有后续,”齐瑞良把酒杯放了下来,“他被人查出来了身份,是从南边粤城过来的,潜伏在四九城好几年,才得了机会入了宝林武馆。”
“这事闹得不小,宝林武馆压力也大,大帅府那边派了好几个参谋过来。”
祥子点了点头——南方军派人潜进四九城,张大帅那边自然紧张。
齐瑞良又压低声音:“我听家里老爷子说,南方军现在打得凶,南边鄂城的吴大帅,恐怕顶不住了。真到那时候,这天下怕是要变了。”
祥子愣了愣——鄂城的吴大帅是出了名的“秀才将军”,智勇双全,早年在大顺朝的督抚里也是最能打的,怎么连他也挡不住南方军?
要是真这样,四九城的张大帅怕是也坐不稳了。
许是喝了酒,这位青帮三公子也没往日那么谨慎,又小声说:“我还听老爷子说,三寨九地那边,有人跟南方军勾搭上了。”
祥子皱起眉——三寨九地的马匪,怎么跟南方军扯上关系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奇怪。
这世道,军阀们前一刻还是盟友,下一刻就能刀兵相向,所谓的盟约跟废纸也没啥两样。
马匪又如何?
谁能掌控矿线,谁能拿到火药枪,谁就是老大。
北边奉天城那位雄踞关外的张老帅,不就是马匪出身吗?
罢了,这些事跟自己又有啥关系?
祥子重新举起酒杯:“且饮杯中酒,销尽古今忧。”
夜色里,少年们的笑声回荡。
——
这边热闹,冯家庄内庄却另有一番景象。
冯家庄内庄,依山傍水间,有处宅子。
宅子不大,却十分雅致。
即便宅子主人在冯家尊贵非常,可这里却没染上半点冯家惯常的奢华。
亭台楼阁间,多是装裱精细的古迹字画。
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站在那儿,手里捧着本册子,目光却没落在书上,而是盯着面前屏风。
屏风前,是一张油画。
画有些年头了,边缘裂了几道细缝,好在主人保养得好,依旧栩栩如生。
画里的是个女人.一个年轻而美丽女人。
仔细看,竟跟祥子之前在南苑车站见过的,那个喜怒无常的黄衣女子有几分像。
此刻,中年男人眸光柔和,似是沉浸在某种挥之不去的情绪之中。
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中年男人的思绪。
一个下人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说:“二爷,今日宝林武馆那位刘院主,从李家.哦不,从丁字桥那边走了。”
冯文点了点头,脸上没半点波澜——既然小青衫岭里的矿区已经被发现,这位刘院主走不走都无所谓,
自家老爷子的谋划,已断了一条腿。
想到这儿,他望着油画,嘴角反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小心把油画放好,冯文瞥了眼还没走的下人,
下人脸上有些尴尬:“小姐.小姐又跑了!是个丫鬟发现的,小姐趁洗澡没人时翻墙出去了,现在老庄主正发动全庄人找呢。”
听到女儿又跑了,冯文脸上却是笑了笑,似乎没丁点担心,
反倒听到“老庄主”三个字时,他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下意识,他目光又落在油画上。
“跑了便跑了吧.这丫头性子随她娘,最是刚烈,比我强.”
冯文喃喃自语,脸上却多了几分难掩的落寞。
只是,他的目光掠过幽幽夜色,落在冯家那将近两丈的围墙时,终究叹了口气:“跑再远又能怎样?难道真能逃出冯家吗?”
对着夜色又望了许久,冯文才转了身。
冯文身后,默默跟着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
等冯家这位二爷挪动步子,这少年便递上手里的大氅。
冯文转头,对这少年笑着说道:“小马辛苦了,这般晚了,你也该去休息。”
小马摇了摇头,垂首而立,神色恭敬:“不妨事,等二爷忙完。”
冯文嘴角笑意更浓——小马这小子身手尚可,年纪轻轻心思却细,只论这一点,冯家护卫里没人能比得上他。
忽然,冯文问道:“小马,听说前些日子,李家庄那条运输线被草上飞那伙人劫了?”
小马心里一惊,面上做出一副愕然模样,低声应道:“二爷.那事是草上飞干的?这草上飞倒是胆大,竟敢去碰宝林武馆的运输线。”
冯文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是啊,这伙人胆子不小,好端端的马匪不当,偏要去寻死。”
小马低下头,不再说话。
——
李家庄内。
几个久别重逢的好友,待弯月初升才依依惜别。
赵沐管得严,学徒们的作息都有规矩,不能在外头留宿。
等人都走了,祥子站起身,
丹田处的气血红珠只一闪,汹涌的气血便把酒意冲得一干二净。
此刻月黑风高
自然更适合修炼。
换上夜行衣,拉上罩帽,背上藤箱,
祥子身形只一颤,便消失在夜色里。
九品大成后,这敏捷和气力又上了一个台阶,如今在树顶上穿梭,愈发轻松。
说起来,这世上的武夫还真没谁像他这样,能在矿区里肆无忌惮地用气血。
就连万宇轩在前进营地,也是搏杀一天歇一天,
换句话说,万宇轩的“耐矿性”,恐怕也不如他。
而且这番九品大成后,又让祥子发现一桩蹊跷——自己丹田处那颗气血红珠比以往更大了些
同时,气血红珠上的金色细纹也更清晰。
这金色.像极了五彩金矿的颜色。
这些日子在小青衫岭,他见过不少这种颜色——那些入品金系妖兽的骨头,大多就是这色泽。
自己难道成了一头妖兽?
说实话,这想法多少有些荒唐,可不知怎地,却总在他脑子里打转。
祥子摇了摇头,压下纷乱的思绪,弯月之下,他的身影在树巅间飞速掠过。
今夜他要摸到小青衫岭西边
那里,是三寨九地的方向。
宝林武馆既然决定端掉草上飞这伙马匪,自然得有章程。
堡寨里那位陈副院长回了话:只要能拿到三寨九地的准确地图,就派人去荡平他们。
草上飞这两年虽说声势大,可终究只是不入流的马匪,宝林武馆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除了“闯王爷”,又有哪伙马匪能入宝林的眼?
前几个月,“闯王爷”占了几座县城,大批人手离开了三寨九地,
这么一来,往日凶险的三寨九地,倒也算不上龙潭虎穴了。
四海院给祥子的任务,是派人摸清三寨九地外围的地形,到时候四海院派一小队精兵,直接把草上飞那几个头目杀了就行。
如今祥子手下人多,那些流民里头也曾有人被裹挟到三寨九地里去,稍微问几句,就弄出了一份简易的外围地图。
只是那些地图太粗糙,而且各说各话,算不得准。
祥子索性就自己过来了——夜里他能在高处穿梭,视力又好,没人比他更适合干这事。
忽地,他的眉头却是一皱。
浓稠的夜色里,远处出现了一个瘦弱的背影。
虽说是背影,可从那勾人的曲线能看出,这是个女子。
她光着脚,穿着一身猎装,背着一个比她个头还高的大包裹。
在妖兽遍地的小青衫岭外围慢慢挪动,她手里拿着柄匕首,
可看她手腕颤抖的样子,这匕首怕只是个摆设。
她运气倒好,跟身边几头狼妖擦肩而过,也没被妖兽发现——这说明她是个没半点气血波动的凡人。
很难想象,一个凡人女子,怎么能熬得住这些矿灰?
事出反常必有妖,祥子本想甩手不管
可视线里,一头豹妖趴低着脑袋,淡金色的竖瞳锁住了那背影。
犹豫片刻,祥子终究是轻叹了一口气,
脚下一颤,轻微的树叶窸窣声中,一道身影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