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到日头爬得老高,祥子这才慢悠悠睁开眼。
疼啊……浑身软得像没了骨头,那疼却钻心刺骨。
自打晋了九品武夫,凭着这身比寻常武人结实得多的皮膜筋骨,祥子可有阵子没尝过这滋味了。
上回这般难受,还是当车长,从李家矿场出来杀出来那会儿。
相比于肉体的痛苦,精神上的那种恍惚感更让人无力。
比起身上的疼,脑子里那股昏昏沉沉的恍惚劲儿更熬人。
按理说,不过是些皮外伤,断不至于这样。
莫非,这就是用了九品武夫那“燃血诀”后的“极度虚乏”?
这技能是个好东西,可这副作用也太邪乎了些。
祥子勉强撑着坐起来,晃了晃发沉的脑袋,点开了面板。
【职业:武夫】
【年龄:十八】
【境界:九品(小成)】
【武道功法:【三体桩】(小成)、【玉环步】(小成)、五虎断门枪(大成)、心意六合拳(小成)】
【淬体功法:铁衣十三绷(小成),龙筋虎骨决(小成)】
【主动技能:燃血诀】
【技能注释:短时间内剧烈燃烧气血,同时能大幅提高皮膜筋骨,结束后陷入极度虚乏状态,请谨慎使用】
面板中,【燃血诀】三个字已是灰色,从进度条来看,约莫还得大半天才能使用。
24小时冷却期?
好吧自己这身子骨恢复起来,差不多也得一天。
再细瞅面板上的各路功法:铁衣十三绷(小成:438/500),龙筋虎骨决(小成 417/500)。
嗯,再嚼上两周磨皮丹,找几头妖兽练上一练,这两门功法该就能大成了。
【玉环步】(小成:108/500),这步法没什么捷径,只能慢慢磨。
不过前几日,祥子倒琢磨出个新法子——拉车的时候,若是扎着桩步走【玉环步】,倒能攒不少熟练度。
论起来.在矿区里头拉车倒是能一举三得:淬炼气血、提升桩功,还能顺道刷【玉环步】。
当然车夫的熟练度也是刷得杠杠的。
——
足有一天,祥子都没出门,都在泉眼里泡着。
各种磨皮丹、淬骨丸、气血汤什么的,轮番往里头造。
直到他感觉到皮膜、筋骨皆是紧绷至极,这才让小红、小绿两个丫头停了手。
人力总有极限时,纵是嗑药圣体也得有个度。
连带着那两个熬得眼圈发黑的小丫鬟,也累得直不起腰。
傍晚时分,夕阳把天染得通红,
两个小丫鬟揉着腿,趔趔趄趄从屋里出来,
院外头那些青帮的弟兄瞧见了,都露出些古怪的笑。
齐瑞良早候在门口,瞅见祥子的脸,眉头就皱了起来:“李兄弟……你这身子是咋了?”
祥子笑了笑:“没啥大碍。”
在丁字桥待了这些日子,齐瑞良只隐约猜着这位李兄弟夜里好像不常待在宅子里,直到这会儿,心里头才透亮——这小子,夜里竟是去小青衫岭外围练本事了?
这可是拿命在拼啊!
想到这儿,这位青帮三公子心里头又多了几分敬重。
“李兄,昨儿南苑那边收到电报,估摸着再过十天,刘院主就会带着学徒们过来了。”
祥子愣了愣——这日子倒比预想的晚了些。
转念一想,他心里就明白了:准是刘院主特意多拖了几日,好让自己有个准备。
说起来,这位在宝林武馆出了名“尖酸苛刻”的院主,对自己是真不赖。
当学徒那会儿,刘院主就处处照拂,如今自己来这边当差,刘院主还是想得这么周全。
说实话,自打杰叔、文三他们在李家矿场没了性命,就没几个人对自己这么上心了。
至于赵沐、万宇轩几个武馆师兄,对自己更是没得说。
想到这里,祥子长叹一声,顶着身体的疲乏出去视察工地了——那些学徒师弟们眼看就要到了,总得给他们弄个能住的地方。
或许,连祥子自己都没察觉,从某种意义上,他早把宝林武馆当成家了。
——
夕阳灿然,
夕阳正艳,丁字桥外头,百十来个汉子齐声吆喝着,声气震天。
给学徒们住的两栋宅子已经盖好了,青砖灰瓦的,透着几分江南的雅致。
祥子走进去瞧了瞧,屋里的废料早清干净了,还摆上了些用原木做的简单家具——说不上讲究,但比三等学徒住的地方强多了。
不光如此,就连围墙边力夫们住的地儿,也从简易的帐篷换成了搭着茅草的原木房——只要在原木缝里砌上砖墙,再盖上瓦片,也足够遮风挡雨了。
而远处那偌大的围墙,更是已经修建完毕。
才十多天工夫,这原本荒凉的丁字桥,就有了几分堡寨的模样。
不得不说,那位出身“样式雷”的雷老爷子,是真有本事。
祥子还注意到,围墙外边有不少挑着担子、背着背篓的汉子,吆喝着卖些零碎玩意儿——都是牙刷、面巾、短褂这类日用的,偶尔也有桂花糕之类的吃食。
想必是附近的农户瞅着这边热闹,特意赶来想卖点东西。
过来的小贩不少,在包大牛的安排下,在堡寨门口排成了两列——倒隐隐有了几分集市的热闹劲儿。
祥子东瞅西瞧,索性把门口小贩的东西都买了下来,喊包大牛带着护院们过来,分给那些力夫。
花的钱不算多,拢共就二十多块大洋,可这举动还是让包大牛这憨实汉子吃了一惊——好好的东西,自家爷咋就买了分给力夫们?
钱是小绿从兜里掏的——昨儿祥子刚把小绿提成了“内宅财务总管”。
小绿自然听不懂这名号是啥意思,但知道跟银钱沾边的事儿不简单,就紧紧抱着个装满银元的布袋子跟在祥子后头。
这会儿听自家爷大手一挥全买了,小绿更是涨红了小脸,小声嘟囔:“爷也太不会过日子了,买东西哪有不还价的!”
这是小绿头一回敢跟祥子犟嘴。
祥子瞧着自家丫鬟那副说完就怕的窘迫模样,倒乐了——没看出来,这小丫头还是个小吝啬鬼。
小绿抠抠搜搜把大洋数了两遍,这才付完了账,没好气地喊包大牛过来搬东西。
包大牛忙不迭应了,带着十几个护院兴冲冲地跑过来——说是护院,其实也就是些身板结实的汉子,主要是防着力夫们闹事儿。
可有祥子和那些青帮武夫在,哪轮得到这些“护院”出头?
包大牛这些人拿着工钱却没活儿干,早就急坏了,这几日索性跟着小绿、小红两个丫头,天天给力夫们搬吃食、送衣裳。
东西运到力夫那边,那儿立马就热闹起来,
“祥爷威武”“祥爷吉祥”“愿为祥爷卖命”的喊声,跟打雷似的响起来。
这一切,都被后头的齐瑞良看在眼里。
身为青帮三公子,他实在摸不透这位李兄弟为啥对力夫们这么好——按他从小在齐家学的,驭人之道从来都是“大棒加甜枣”。
望着祥子那高大宽厚的背影,齐瑞良心里头也渐渐犯起了唏嘘——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位曾经的同窗了。
夜色慢慢沉了下来,祥子站在高处,往远处眺望。
不出意外,再过几个月,这堡寨就该建好了.
堡寨外头,甚至有流民搭起了简易的帐篷,开垦了些荒地,种上了茼蒿、黄瓜这类夏天便能搂上吃的蔬菜。
另有些流民也藉着“李宅”的庇护,弄了几条破木板扎成的小船,去香河里头网鱼。
看这架势,围着丁字桥和这条香河,还得有不少人过来投奔。
所谓“安营扎寨,养儿育女”,原本荒无人烟的丁字桥附近,倒是真有几分兴旺安稳的样子。
若能得踏实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这世道其实不缺荒田,缺得恰是此刻丁字桥附近这份难得的安稳。
望着堪称日新日异的丁字桥,祥子心里头忽然有了些前所未有的唏嘘。
倘若杰叔、文三他们还在.该有多好。
“那大个子,谁让你站在木头上的?这可都是咱家爷的私产!”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举着火把,指着祥子气冲冲地喊。
是雷老爷子。
祥子讪讪地笑了笑,从木头上跳了下来。
“哎哟喂,原来是祥爷!”雷老爷子赶紧点头哈腰。
祥子摆了摆手,宽慰了几句,又从怀里掏出一包刚买的桂花糕:“刚买的,本来想着让小绿给您送过去,正好碰到了,您拿着。”
雷老爷子战战兢兢地接过来,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嘴里念叨着“祥爷心善”。
祥子怕又被他扯住絮叨,赶紧溜了。
——
此刻
冯家庄内堡,一间阴森的密室。
一个面容瘦削、脸色苍白如纸的老人,坐在轮椅上,正透过个小窗口,静静望着远处火把林立的丁字桥。
如往常那般,密室里其他地方都被黑布蒙得严实,一丝阳光也漏不进来——只是前几日万宇轩那两箭射得太狠,便是墙壁上也有了丝丝裂缝。
老人瞧着这裂缝,若有所思:“你说万家这小子,修得是啥门道?”
老人身后,身为冯家大管家的冯福低着头,默默站着,听了这话,才应道:“听人说,他到了八品圆满境,提前悟出了暗劲,怕是再过些日子,就要被选去上头了。”
“呵上头?”轮椅上的老人嘴角一撇,眼眸中却是浮现一抹阴翳,“他万宇轩在此方地界是天赋奇才不假,可到了上头.他又能算得了什么?”
冯福自然晓得自家老爷这话的缘由,赶紧闭了嘴。
轮椅上的老人把目光从眼前的缝隙收回来,嗤笑一声:“八品圆满?只凭着武道体修那玩意,能有这威力?”
“暗劲又能算个什么东西了?只有四九城这群俗世武夫当个宝。”
听了这话,冯福一怔,随后心里头却如炸雷一般:“老..老爷,你是说?”
老人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慢悠悠说道:“不愧是使馆区的万家不愧是上头派下来的万家.这万家藏得深啊.”
忽地,老人话锋一转,问了句:“阿福,那李祥来了多久了?”
冯福应道:“回老爷不到俩月。”
老人眉头微微一挑——不到两个月,这丁字桥就有了这般声势?
“听说,四九城的德宝车厂过来了?”
“回老爷,是。小的派人找过德宝车厂的徐老爷子,”冯福抬头瞥了一眼老头,轻声说,“徐老爷子说他年纪大了,管不住那位少东家。”
“哼,老东西还是这么滑头。”轮椅上的老头脸上看不出喜怒。
“昨儿夜里,宝林武馆风宪院的吴执事来了一趟,说再过几日,宝林武馆杂院的院主就会带着学徒到丁字桥。要是真让宝林武馆把这条运输线建起来,恐怕就麻烦了。”
冯福低着头,又补了一句,“要是只一条运输线倒也罢了,关键是宝林武馆那前进营地,离咱们私下里那条矿线太近了。”
老头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郑重的神色。
冯家放弃宝林武馆的运输线,外人都以为是冯家想巴结势头正盛的振兴武馆,
但真论起来,这一切不过是坐在轮椅中这老人的一局棋罢了。
这位掌握了冯家权柄数十年的老人,忍了这么多年,所谋求的,怎会是俗世间这等铜臭之物。
“让文少爷去趟三寨九地,跟草上飞那边说说——这条线不只是我冯家的命脉,也是他的命脉。”
“如今我冯家不好出手,也该轮到他们出力了。”
“至少,不能让宝林武馆这么快往北推进。要是北边那些东西被他们发现了,别说我冯家,就连这四九城都得变天。”
老头的话很平淡,却透着一股让人发冷的狠劲。
“老爷,小的这就安排车,让文少爷今夜就动身。”冯福拱手应道。
“少爷怕冷,夜里凉,阿福你记得在车里头多垫一床褥子,”老人淡淡道,“对了.敏儿呢?这些时日有没有闹出啥动静?”
冯福苦笑着说:“倒还好,就是打跑了几个丫鬟。最近文少爷在庄里待的时间多,常陪着小姐,小姐的情绪稳多了。”
“呵,敏儿这孩子,倒跟文儿比跟我还亲。”老头嘴角挂着一丝笑。
不知怎的,冯福瞧见自家老爷这笑容,心里头忽然一寒。
——
次日,
夜色依稀,篝火熊熊,
丁字桥跟往常一样,烤起了妖兽肉——这次是冯家庄按规矩送来的,五十斤没入品的妖兽肉。
许是吃惯了祥子猎来的新鲜妖兽肉,不少青帮弟兄对冯家庄送来的肉都挑挑拣拣的。
不过齐瑞良没心思吃肉,只沉声道:“这位冯老庄主可不一般。且不说冯家勉强能算大顺的后人,这老爷子多年前也是宝林武馆出来的,听说还跟如今那位老馆主是师兄弟。”
祥子正啃着肉,闻言就是一愣——跟老馆主当过师兄弟?这资历可真够老的。
那这老小子的境界,该不会低吧?
似是看穿了祥子的心思,齐瑞良笑了笑:“他腿断了,境界自然是废了。不过,多年前那场英才擂,他可是跟咱们老馆主一起,被上头那些大人物选中的!”
祥子怔了怔:英才擂?不就是万师兄夺魁那擂台赛?
身为武馆弟子,祥子自然听过英才擂的名头:毕竟,四九城三大武馆里,所有八品以上的精英弟子,都必须参加此擂。
可这“上头的大人物”又是啥?莫非比传闻中使馆区那些修士还厉害?
齐瑞良瞧着他这愣头愣脑的模样,心里头难得舒坦了些:
“你这泥腿子自然不知道。不过按你这天赋,过个几年,说不定也能有资格参加英才擂,到时候啊,该轮到我羡慕你了。”
祥子哈哈大笑,拿起一根肋排塞进了这装腔作势的清帮三公子嘴里。
——
夜里
祥子施施然又打了一套拳法,正准备换身衣裳,再去小青衫岭里头练练,
忽然,他的眼神顿住了。
“小红、小绿,你们俩先出去,我有事儿要办,记住,没我喊,别进来。”
两个小丫头听了吩咐,赶紧一溜烟跑到了外头。
祥子微微闭着眼睛,身子几乎隐没在黑暗中。
“滋”一声,烛火燃了起来。
光亮中,是一张透着疲惫的少年脸——比起往日那张清秀的脸,小马如今更瘦更憔悴了些,却也多了几分沉稳。
祥子眉头一皱,今夜不是两人约好的日子,
小马冒着风险赶来,肯定是有大事。
“祥爷,最近冯家庄不对劲。昨儿夜里,我跟着冯家文二爷出去了一趟,押运了一车兵器。”
如今小马靠着气血关的底子,在冯家混上了护卫的差事——不知怎的,那位文二爷好像挺看重小马,还破格把他提成了贴身护卫。
也正因如此,祥子才能通过小马,摸清冯家这位二爷的行踪。
火光中,祥子揉了揉眉头,没说话,示意小马接着说——冯家庄四通八达,做的就是运输的买卖,这年头运些兵器也不算稀奇。
可听到小马接下来的话,祥子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祥爷,那不是普通的兵器,是掺了五彩金矿的兵器。我甚至还看到不少熔炼了五彩火矿的兵器。”
这是掺杂了五彩矿粉的武器,无论是哪朝哪代,都是朝廷严令禁绝的大杀器。
就算是如今火药枪盛行的时候,大帅府也不允许民间持有这种武器。
如今升了九品,身为宝林武馆弟子的祥子,自然更清楚这武器的用处——杀妖兽,或是对付入品的武夫。
只是
冯家庄不过一个地头蛇,暗地里囤积这些武器做什么?
念及于此,祥子沉声问道:“小马.这些武器被运到了哪里?”
小马神色有些苍白:“小青衫岭外围,三寨九地。”
祥子心里头猛地一震:马匪?冯家庄竟给那些马匪私运这种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