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姑娘愣住了,葱白手指往自己指了指:“我吗?”
从业十年了,没听过这么奇葩的要求。
真是活久见了。
陈盛戈细细解释:“这烟草燃烧的烟雾中含有有害物质,极为伤肺。”
“燃烧后烟雾四散,周围人其实直接或间接被迫吸食了,会影响健康的啊!”
她又指了指旁边坐得端正的小徒弟,“况且这儿还有小孩子。”
“身子骨弱得很,闻不得这个。”
拒绝二手烟,从现在做起!
牡丹姑娘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激动起来,“我这烟草用的是顶好的烟须!”
“加入了美容养颜的药材,例如白芷。”
她转了一圈烟枪,得意道:“不仅对身体百利而无一害,还幽香宜人。”
陈盛戈摇摇脑袋,眼神中满是恨铁不成钢:“你觉得为什么我们平时要把白芷煮着喝?”
“有些药是外敷,有些药是内服。”
“平日里喝下去能消化利用,不等于可以直接过肺吸收啊!”
开玩笑,当她生物白学的吗?
牡丹姑娘抿了抿唇,倔强道:“石桥城谁人不知我牡丹以冷香闻名?”
“少了烟枪就少了意兴阑珊的愁思,缺了凭栏独望的凄美!”
陈盛戈分外无奈,索性速战速决,“林健和你什么关系?”
牡丹姑娘早见到小厮林成,并没有疑虑,乖乖回道:“是出手阔绰,常来捧场的恩客。”
“每次都为我一掷千金,上回竞价一方锦帕子,出价黄金十两。”
“对了,他还没取走呢,你们给顺道带回去罢。”
那罗帕上面绣着一朵牡丹花,绣线汇成红丽花瓣,簇拥着几根黄蕊。
红花绿叶向看客舒展,一如孔雀慷慨展开的屏羽。
才问了一会儿,老鸨在门外催促起来:“小牡丹,该出客了。”
“妈妈还指着你过活呢!”
主角儿退场了,也没必要再留下去。
窗外漫天彩霞,正是晚饭的时间。
饭菜的香味飘进来,一下觉得腹中空空,想把天边黄澄澄的太阳也吞进肚里。
虽然这儿能吃饭,但是满屋子的二手烟,陈盛戈坚持另寻地方解决。
林成作辑道:“诸位远道而来为我家公子操劳,我们老爷特意叮嘱,叫我好生招待。”
“我知道附近有个茶楼,酒菜味道尚可,还有说书先生在台上讲演,还望赏脸一试。”
于是,本来打算去吃路边摊的陈盛戈一群人,被引着进了茶楼。
里面地方挺大,生意红火座无虚席,小二忙碌着端盘送菜。
中间还有个高出来的台子,上面一位上了年纪的先生端坐着,旁边一块儿木头,一张稿纸。
进了包间,陈盛戈嘴里嚼着,心里还是记挂着那先生。
头一回听书,很是期待。
不多时候,楼中突然响了一声,是说书先生将木头块儿拍在了台面。
他抚了抚自己花白的长胡须,缓缓开了口。
“上回讲到‘黑心司贼掳掠孩童,盛云门人勇探暗洞’,今天讲‘金镇将做局敛民财,盛云门巧计揭由来’。”
陈盛戈咀嚼的动作一下停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是想体验一下说书的乐趣,但没想到自己是这故事里的主角儿啊!
“列位看官听端详,浑江流只准进稻田,善湖水才许登厅堂。”
“镇将金口鉴湖邪,力荐神符威力强。种类多来价钱贵,倾家荡产捧不回。”
听众情绪高涨,底下咒骂起来,分外嘈杂。
说书先生喝了口茶,静静地等着情绪平复。
陈盛戈借着这机会询问:“我还以为说书单纯是说些典故呢,这最近的事迹也有涉猎吗?”
林成思索了一下,小声道:“其实也算书,叫做《仙家纪事录》,写的就是各路仙家大能的奇幻经历。”
“近来发生的奇闻趣事,或者是惊天大案都是大家关注的,都是说书的素材。”
陈盛戈愣愣点头。
自己的事迹原来被传诵到这样远的地方了啊。
下一瞬,却被林成轻轻拍了下。
递过来一本书,正是方才的《仙家纪事录》。
林成解释道:“我们这是上房,通常会专门备着说书台本。”
翻开来目录也是精彩万分。
“三大门派共建求同堂,以商政要!”
“邪修之法?体修肉厚一尺【1】无懈可击,赢得宗门大比!”
“友派惊诧!剑修与本命剑结成夫妻,形影不离伉俪情深!”
内容包罗万象,甚至还有人物小画。
翻过去细看,她被画成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佩着些珠宝首饰,俯瞰众生。
俞青青则是执剑作势,身姿矫健,冲出画面的英气。
但画得颇为壮硕,肌肉鼓鼓囊囊,青筋暴起,怒目圆睁。
陈盛戈抽了抽嘴角。
真是两模两样的。
比学校拍摄的流水线准考证照还失真。
她走到蓝幕前还没站稳就咔嚓一声,下一个接踵而至。
那种迷茫至今记忆犹新。
心情复杂地吃完饭,一行人出去时,正好撞见了林定。
两个小厮穿着统一的服饰,身形也相似,一眼便认出来了。
林定后边是两个公子,一位摇着黑木折扇,另一位身量较高,身姿挺拔如竹。
还未待介绍,那摇着扇的公子将纸扇一收,热络道:“久仰盛云门美名,今日得以一见,实在有幸!”
“小生乃钱进生,是石桥城商贾钱富之子,年方十八。”
钱公子又给旁边的介绍起来:“这位是三大门派之首的灵符门门人,符悟真掌门的大弟子符往顾!”
“年纪轻轻就到了金丹期瓶颈,元婴指日可待……”
符往顾耳朵红了起来,打断道:“修为尚浅,无需多言。”
此行他是远离宗门下山历练,希望有所机遇,悟道突破。
但便被小贼摸走了储物袋,偶然碰见钱进生,对方热情帮忙,解决了食宿。
之后听闻要来挑战林府怪事,钱进生更是兴致昂然,两人一拍即合去了林府。
只是方才去百花楼时候不赶巧,牡丹姑娘忙着接待恩客,转而来这茶楼吃点便饭。
陈盛戈简单寒暄之后,正准备告辞,那钱进生突然上前一步,激动道:“俞姑娘,你可上过画舫?”
俞青青在角落里搓小徒弟脸颊的软肉,突然被点名十分茫然,“什么画舫?”
钱进生回忆道:“就是朱红色画舫。”
“靠岸时穿着一身白衣,杨柳枝中美人顾盼生姿,颇为亮眼……”
俞青青把脸颊软肉往中间挤,懒懒道:“没上过,没见过,没去过。”
钱进生扯出一个笑来:“那普通的木舟呢?”
“我记得附近也有些渔船,两文钱一趟过河。当时隔得远了,其实也看不真切。”
俞青青摇头:“我都直接御剑过去。”
钱进生干笑了两声,“那定是有些误会了。还望俞姑娘莫要介意。”
俞青青敷衍点头,陈盛戈狐疑地扫了扫这过于热情的公子。
总有种校门口鬼火少年没话找话的既视感。
她两手一揽,带着自己徒弟走了。
林定请进了厢房,钱进生面上还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装模作样感叹自己眼力欠佳。
但衣袖下手掌抓着凳子,用力到指节泛白。
那朱红画舫近年颇为风靡,公子小姐常常在船舫玩乐,算一算几乎是每日都有雅会。
画舫游玩沿途景色优美,也是仙家道人游湖观赏的不二选择。
他怎么可能失算?
定是这盛云门弟子眼高于顶,刻意与他为难。
家里近日正筹备着去川满城开铺子,但换了地盘,无人知晓钱家名号。
盛云门近日名声大噪,正好能借着盛云门的东风来招揽顾客。
早早托人打听清楚后,他看中的人选便是俞青青。
不同于话本中金刚罗刹的画像,杏圆眼睛杨柳腰肢,还算能入他的眼。
本还想着演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传一段风流佳话,这样他的名字也能家喻户晓。
没想到出师不捷,铩羽而归。
难得有此良机,还撞进了他的地盘,无论如何也要一举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