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道长找这位龙太子作甚?”陈光蕊不动声色。
袁守诚眼神复杂地看着陈光蕊,似乎在判断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
他叹了口气,声音愈发低沉,,“他与我师门这一脉……有大因果,有大缘分!这是我们祖师留下的偈语。非是他不可!这关系到我们这一脉的延续。”
他眼中闪过一丝迫切,“可是,自从他因“忤逆”被玉帝处死后,我们暗中寻访了许久,就想找到这位龙太子的转世,但是没有半点线索啊,他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消失?”
陈光蕊微微皱眉,心中念头飞转,猜测这可能是佛门故意封锁的消息。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终于,在袁守诚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陈光蕊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眼神变得极为笃定,
“袁道长,”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
“你说没线索,但我……或许还真有。”
“你有?”袁守诚像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向前一步,
“陈状元,此事关乎重大,甚至牵连我师门存续!玩笑开不得!你……你莫要诓我!”
他脸上的质疑几乎要满溢出来。陈光蕊的手段他刚见识过,把老龙王忽悠得团团转,现在突然说有西海三太子的线索?这让他如何敢信?万一是个精心设下的圈套……
“诓你?”
陈光蕊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袁道长,你觉得我此刻需要诓骗你吗?或者说,欺骗你对我的处境有任何好处吗?”
不等袁守诚回答,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
“我们做个简单推演如何?”
“第一,你现在帮我这个忙,”
陈光蕊拍了拍桌子,
“告诉我那案牍被改动的内容是什么。佛门不会很快发现是你泄露的秘密,他们有太多事要忙,这点小事,根本查不到你身上。等他们真查到了,或许你已经拿着我给的线索,找到你心心念念的西海龙王三太子了。”
陈光蕊停顿了一下,看着袁守诚变色的脸,加重语气,
“那时,你师门的一线生机在手,还会怕被佛门秋后算账吗?”
袁守诚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出声。
“第二,”陈光蕊眼神冰冷,“如果你现在不帮我……”
他故意顿了顿,
“那我只好‘无意间’把你找他们龙族的事给说出去了。”
陈光蕊向前逼了一步:“你想,到那个时候,他会怎么对你?”
袁守诚的脸色彻底变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就是胁迫!但是,他还没有办法。
“……好!陈光蕊!”
袁守诚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够狠!但愿你真有线索,否则贫道就是死,也……”
“发誓吧!”陈光蕊冷冷打断他的怨毒,
“关于西海龙王三太子的线索,我会在适当时机告诉你。但今日,关于那案牍的秘密,你必须以你最重视的师门传承向天发誓,今日算出的结果,不能有半分虚假,否则,师门断绝,道途崩殂!而我,”
陈光蕊竖起三根手指,同样肃然,
“我陈光蕊亦对天起誓,若袁守诚帮我算出今日这一卦,我必会将西海龙王三太子的线索告知,绝不对外言明今日之事的因果出自袁道长你手。若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这誓言虽然严厉,但也给了袁守诚一个模棱两可的保障。
袁守诚阴狠地瞪着陈光蕊,胸膛剧烈起伏,最终还是咬着牙,用最恶毒的诅咒对着苍天发出了誓言。
他是算卦的,相信这种诅咒、与命。
“你想算那内容,不是不行,只是没有跟那案牍相关的物件,我也算不了。”
陈光蕊点头,“没关系,我准备了。”
说着话,他拿出了一个用来装存案牍的木盒。
“拿来!”
袁守诚一把夺过陈光蕊手中的案牍木盒,那动作几乎是凶狠的。
他将盒子放在条案上,并未打开,而是取出一张特制的符纸,指尖燃烧起幽蓝色的火焰,瞬间将符纸烧成灰烬,灰烬落在木盒上。
他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浑浊的双眼死死盯住那些灰烬,仿佛在虚空中捕捉某种无形的丝线。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袁守诚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沾湿了他的破旧道袍。
终于,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带着无尽的疲惫,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他抬起眼,看向陈光蕊,眼神里充满了忌惮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算出来了,”
袁守诚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沙哑,
“改动得确实不多,几乎可以说极其细微,若非这东西刚刚改变没几天,残留着与那日气息相连的一丝微弱因果,几乎不可能被回溯。”
他咽了口唾沫,一字一句道,
“那被抹去又恢复的,是……武德二年冬,殷开山之女殷温娇随父入宫那次。记录显示,她在后苑临水亭中停留了……一刻钟。此时记录的描述是,‘亭中小坐,言笑晏晏’。被改动的字眼是最后的八字批注。”
袁守诚看着陈光蕊,缓缓说出了那八个字,
“宝相庄严,宣讲佛理!”
“……”
陈光蕊沉默了。周围的喧闹仿佛瞬间远去,只有这八个字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武德二年,那时候殷温娇也就十岁左右吧。
一个才多大的小女孩?在皇家后苑,突然变得“宝相庄严”,还给别人“宣讲佛理”?这正常吗?太不正常了!这根本不像一个年幼官宦小姐会做的事。
佛门!又是佛门!
陈光蕊眼中思绪翻涌,无数念头飞速闪过。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袁守诚点了点头,
“有劳道长。你的线索,我会记得。”
他不再看袁守诚复杂难明的脸色,转身,大步流星地融入了西市涌动的人潮中。
“喂!我都说了,你的线索呢?”
陈光蕊摆了摆手,“我会告诉你的!”
袁守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他娘咧,这小子就是钓着我呢!”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泾河。
水面不再平静,风雷隐隐。河底水晶宫中,气氛异常凝重。泾河龙王高坐主位,他那几个龙子龙孙肃立在下首,还有一些龙兄龙弟。
“多谢诸兄弟救我。”
说着话,带着诸位龙王,化作了人形,向着长安的方向走去。
长安城外,土地庙中。
土地公正在品茶,突然间,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也想到了什么,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