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是红苕稀饭,外加馒头泡菜,这是张家的老三样,吃了几十年了。
在派出所里上班几个月,一般早饭都是出去吃面,现在回到家里变成稀饭馒头,又有些不适应了。
好不容易回一趟家过周末,但是吃饭早饭,张建川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去处,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
就这么闲一天都不知道做什么才好,而大哥和毛勇他们已经在家闲了几年了,也难怪大哥现在百无聊赖,毛勇宋德红他们更是找不到发泄的去处。
“建国,建川,你去粮店买点儿米回来,算来算去,也就是米价现在还没涨了,我琢磨着看着架势,弄不好迟早也要米面油也都要涨价,你们俩去买一百斤回来,……”曹文秀见两个儿子都在屋里闲着,立即分派事儿。
“妈,买这么多,那得吃多久啊。”张建国皱着眉头,“再说了,买太多,舅舅他们九月份也要送新米来,不是又成陈米了?”
曹文秀一听就又火了,“让你干点儿活儿你就推三阻四,张建国,我看你是懒得晒虱子吃了!你舅舅给你米来难道就不是钱?逢年过节家里不得去帮补一些?账你不会算,人话你都听不来了?”
张建国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一句话就又把老妈给惹火了,被骂得张口结舌,还是张建川机敏,立即应道:“妈,我和哥马上就去,还买不买油?要不清油(菜油)也买些,反正也能放,……”
见小儿子态度积极,曹文秀这才狠狠地睖了两兄弟一眼,“也买二十斤吧,记得去把桶子内盖盖好,……”
“那米买一角三分八一斤的还是一角四分五一斤的?”张建川也分不清楚这两种米之间的区别,但有印象以来,好像粮店里边就有这种区别,但要让自己去分辨,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买一角四分五一斤的。”曹文秀叮嘱道:“钱和粮票拿好,莫丢了。”
两兄弟推着自行车了门,一百斤还是要装两袋的,其实一干人也能行,但都想要躲老娘的怒火,这段时间老娘心气不顺,最好躲远一些。
出了门,张建川登上自行车,张建国也主动跳上了自行车后座,朝着粮店骑行而去。
“哥,你这段时间还是老实点儿,我看妈这是逮着谁都要骂,看谁都不顺眼。”张建川一边骑一边道:“听说啥都在涨价,就是工资不见涨,难怪妈上火,……”
“哎,所以我才想早点儿进厂啊。”张建国坐在后座上抱头哀嚎,“你说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我都尽量蹑手蹑脚了,可往哪里躲啊?跟钟叔出去钓鱼也要挨骂,到俱乐部那边去看下象棋也要挨骂,在家里看书也要挨骂,反正看我各种不顺眼,我现在都不敢去找妈要零花钱了,就看着爸有时候救济一下,咋办?”
张建川也觉得没辙,大哥是老实人,嘴巴也不会抹油,所以每次火头都最终会转移到他头上,这么多年都是如此,连张建川自己都有些愧疚。
一路上就听着张建国的唠叨埋怨,张建川蹬着自行车到了粮店,这一看,怎么粮店里居然也排上了队?!
真的连米面都要涨价了?
张建川吃了一惊。
要知道这可是国家粮店,不是自由市场,政府是肯定要保证供应的,不存在没有卖的,这样排队那就只能说大家都觉得可能要涨价了。
自由市场也有米卖,但那价格就吓人了,起码是六角钱一斤,要比国有粮店里米价贵几倍。
像厂里的职工基本上没有人会去买,而农村里也都各自田里种有粮食,不缺这个,只有在外地打工不方便从老家背米去的农村人迫于无奈才会当打工地买米。
好在粮店里米面供应还是充足的,轮到张家兄弟买米,也很顺利就买到了。
张家一家四口,只有张忠昌和张建国父子俩是吃城镇供应粮的,曹文秀是民办教师,也是农村户口,张建川就不说了。
但家里有七十多斤粮食供应也基本足够了,尤其是每年曹家几兄弟在秋收后都会送一些新米来,也算是一个补充。
出了粮店,张建国忍不住咂嘴:“建川,看样子是啥都要涨价了,如果连米面都要涨价了,这世道还能有啥不涨?”
张建川也忍不住叹气,这米面一涨的话,那几乎所有东西都要涨了,国家如果控制不住的话,那自由市场的价格就会更高,买啥东西都更贵,这钱就更不经用了。
一想到这钱不经用,张建川就忍不住琢磨着哪里去弄钱,自己身上就两百多块钱,够干啥?
褚文东手上的英纳格,脚下的彪马,还有那时髦的苹果牛仔裤,全身上下来上千元,虽然张建川不是那种对钱格外看重的人,但是还是得承认,这在对周玉梨的追求中极大地增强了褚文东的自信心,同时也让褚文东与其他追求者拉开了距离。
褚文东就靠着这一身顿时就在整个舞厅里脱颖而出,那些女青工们一直跟随着他的身影转,连晏修德都得要被他压一头,更别说人家还有一辆价值好几千的摩托车。
如果没有这一身,如果没有时不时提着烟酒去周家,像褚文东这种读书时代的瘟猪仔,又还是农村户口,只怕连被周玉梨正眼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钱不是万能,但没钱就万万不能,这样一句古里古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话从张建川脑海中一掠而过。
两大袋米一袋担在了自行车杠上,一袋搁在后座上,两兄弟就只有推着车走了。
两兄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起行动了,张建国比张建川大三岁,性格迥异,但自小关系就不错。
“老二,你也不小了,要说也可以找对象了,你班上原来那些同学我感觉你当兵之后好像就没怎么联系了,回来之后也不愿意出门,怎么,你还真不考虑进厂啊?”
张建国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这几个月里变化似乎很大。
半年前当兵回来就有些神不守舍,当时他就怀疑是不是在感情上受了什么挫折。
问也没问出名堂来,结果后来又听说母亲介绍了一个镇上的女孩子给他,也是农村户口,算是般配吧,没想到被人家甩了,一下子就被击倒了,大病了一场。
弄得爸妈都紧张起来,老爹更是厚着脸皮去找了派出所当指导员的老战友才把老二送到区派出所去当联防,算是找个事儿做,别让他成日里在家里胡思乱想,现在看来似乎还起到了大作用。
老二去了派出所之后一下子就变了不少,起码人变得活泛开朗了不少,和他当兵前差不多了。
“怎么进厂?你都没解决,还能轮到我?我还是农村户口呢。”张建川撇撇嘴:“再说了,你没听晏二哥的话,招工也是全省全市招工,轮到咱们厂子弟肯定名额有限,弄不好连你都只有大集体的份儿,遑论我?”
“那咋办?”张建国吞了一口唾沫,“总不能一辈子都当联防吧?”
“无所谓,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哪里都饿不死人。”张建川倒是看得很开,“倒是你,就算进了厂没钱娶婆娘,家里那点儿老底根本不够,若是周玉梨这种,只怕要求更高,你自己要好生想一下才行。”
一句闷棍又把张建国打蔫了,想想周家两口子平素眼高于顶的苛刻,还有罗茂强和褚文东这种竞争对手摆出的条件,自己哪里有胜算?
见兄长又蔫了,张建川也没办法,得早点儿让他看清现实,老是盯着周玉梨这种不切实际的对象,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家。
而且自己也是实事求是,现在谈婚论嫁不说别的,四大件总得要有吧,一套家具也得备着吧,家里的底子就这点儿,根本够不上周家的眼界,你咋娶人家?还别说人家未必看得上你呢。
还是没钱的罪过。
金钱不是万能,没钱是万万不能,这句话再度回荡在张建川脑海中,如此犀利深刻而韵味十足,但张建川居然想不起这句话自己是从哪里听来或者看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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