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柳雪柔在新金陵的改革,深深触动了阿古兰。
她,草原的女汗,从不畏惧刀剑。
可是想要让草原真正走进新时代,以现在的思想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阿古兰决定,原定计划中每年只在草原待上三个月。
处理完必要的政务便返回新金陵与江澈、柳雪柔共享那份难得的清闲。
但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传我的命令!”
“从今年起,我每年将在草原驻留九个月!我要亲眼看着这片土地,长出全新的模样!”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这位流着黄金家族血脉的女汗,要动真格了。
其实早在几年前,阿古兰看到新金陵后,就已经开始了默默的变革。
只是由于压力过大,甚至于许多时候都在帮忙辅佐江源,这才导致了速度上的缓慢。
可如今随着她的全力推动,其深刻的影响,开始在草原的每一个角落显现。
首先是生存之本——牧业。
阿古兰站在一片被铁丝网围起来的广阔草场前。
这里的牧草,比草原上任何地方的都要茂盛。
“可敦,您看!”
部落里最老练的牧民哈丹,激动地抓起一把草叶。
“这就是您从帝国带来的霜狼草!太神奇了!秋天撒的种,过了一个冬天,开春就长得这么好!牛羊吃了它,膘肥体壮,产的奶都比以前多!”
阿古兰点了点头,目光望向远处那些轮换休养的草场。
“哈丹,记住我教你的轮牧制。这片草场喂养两个月,就要把牛羊赶到下一片去,给这片土地喘息的机会。我们不能再像祖先那样,将一片草场啃食到露出沙土才离开。长生天赐予我们草原,不是让我们挥霍的。”
“是,可敦!我们都记着呢!”哈丹满脸敬畏。
轮牧制与人工草场的推广,从根本上改变了千百年来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模式。
牧民们开始拥有了家的概念,定居点周围是他们精心呵护的绿色。
也正因为如此,每个家庭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牧场。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变革的第一步而已,变革的第二把火,阿古兰将火焰烧向了草原的经济命脉——羊毛。
在距离北冥港不远的一座新建的镇子里。
一座挂着漠北第一毛纺合作社牌子的院落里,正传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巨大的蒸汽机不知疲倦地运转,通过皮带带动着一排排的机器。
牧民们送来的羊毛,在这里经过蒸汽洗毛机、梳理机、纺纱机的处理,变成了一卷卷洁白毛线,以及一匹匹厚实,温暖的毛呢。
“以前,我们一斤羊毛卖给南边的商人,最多只能换回十个华元。”
合作社的女管事,一位名叫卓玛的年轻寡妇,正拿着账本向阿古兰汇报。
“现在,经过我们自己加工成毛线,一斤能卖到五十个华元!要是织成毛毯,价格还能再翻一番!去年,咱们社里最能干的姐妹,一年挣的钱,比她男人放一辈子羊都多!”
阿古兰看着那些在机器旁忙碌的妇女,心里说不出的感叹。
而第三项,也是最长远的一项改革,则是草原铁路技工院的建立。
随着北冥港的日益繁荣,那条连接着帝国心脏的北境铁路,成了草原的生命线。
但过去,所有的铁路维护和驾驶工作,都由帝国派来的汉人技工完成。
“我们不能永远依赖别人。”
阿古兰在学校的开学典礼上,对台下数百名懵懂的草原少年说道。
“这条铁路,流淌的是我们草原的血液。它的每一个枕木,每一颗道钉,都必须由我们自己来守护!学会了这些本事,你们,就是草原新一代的巴特尔!”
北冥港,这座昔日的边陲小镇,如今已是一座生机勃勃的北境都会。
夏季,来自世界各地的探险家以此为基地,扬帆驶向神秘的北冰洋。
冬季,巨大的蒸汽雪橇车队满载着毛皮,木材和黄金,在这里与南来的商人交易。
城内,代表着罗斯商人的东正教堂的洋葱顶,与佛寺的飞檐,萨满教的祭坛遥遥相望,和谐共存。
市政厅最显眼的位置,悬挂着江澈亲笔题写的四个大字——和而不同。
然而,阳光之下,必有阴影。
阿古兰雷厉风行的改革,不可避免地触动了那些思想僵化的老派王公们的利益与尊严。
一场由阿古兰召集的王公盟会,在金顶大帐内召开。
“可敦!”
一位须发皆白,身形依旧魁梧的老王公,巴图尔,第一个站了出来。
当年这家伙差点没让江澈一刀给捅死,要不是阿古兰最后抱住了他的性命,估计现在坟头估计都找不到。
但即便如此,有时候在他看来,一些事情比命还要重要!
“您让牧民圈养牛羊,那是把雄鹰当成了鸡!您建起那些喷吐黑烟的铁疙瘩,是在亵渎我们头顶圣洁的长生天!还有,您让女人抛头露面,去和男人一样谈生意,算账本,这简直是动摇我蒙古男儿的根基!”
“说得对!女人就该在帐篷里生儿育女,伺候男人!”另一位王公附和道。
“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没饿死,反而打下了横跨欧亚的大帝国!”
“现在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用?”
听到这话,阿古兰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放在以前,她早已下令将这些冥顽不灵的家伙拖出去,用马鞭让他们清醒清醒。
但柳雪柔的话,在她脑海中回响。
她压下怒火,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笑容:“诸位叔伯,你们说的,都有道理。祖宗的荣耀,我们不能忘。但时代,总是在向前走的。既然大家有疑虑,口说无凭,不如随我亲眼去看一看,如何?”
第二天,阿古兰便带着这群满腹狐疑的老王公,开始了一场草原新貌的参观之旅。
他们首先来到了哈丹的部落。
当看到那片绿油油的人工草场,以及牧民家里堆积如山的干草储备时,王公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讶。
接着,他们来到了毛纺合作社。
卓玛管事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当众算了一笔账。
“巴图尔王公,您的部落,去年卖了五万斤原羊毛,总共收入是五十万华元,也就是五十万两银子,对吧?”
卓玛的声音清脆而自信。
巴图尔傲然点头:“没错!这已是天大的财富!”
卓玛笑了笑,拿起了另一本账册:“而我们合作社,去年只收购了三万斤羊毛,但经过加工,我们卖出的毛线和毛毯,总利润是三十万两白银!如果把您那五万斤羊毛也交给我们,刨去成本,您的部落,至少能多收入十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