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识趣地收拾了茶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陈凯,你……”萧父想说什么,却被周捷打断。
“萧叔叔,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周捷抬起头,眼里带着歉意,“陈先生的提议,我不会同意的,您别担心。”
陈凯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他知道周捷拒绝的是联姻,却还是忍不住想,她是不是连一丝可能都没给他留。
“我送你回去吧。”萧父站起身,语气疲惫,“这里交给张妈收拾。”
周捷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经过陈凯身边时,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很轻:“谢谢你。”
陈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很冲动,几乎是公然和陈函决裂,但他不后悔,他不能让周捷被卷进陈家的浑水里,更不能让她因为联姻再次受伤。
“陈凯,”萧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大哥的脾气,你比我清楚。你这么跟他对着干,后果……”
“我知道。”陈凯的声音很沉,“但我不能让他伤害周捷。”
萧父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他突然有点理解周游为什么放心不下周捷,这孩子太善良,总把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需要人护着。陈凯虽然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关键时候却靠得住,或许……
“周捷这孩子,心里苦。”萧父拍了拍陈凯的肩膀,“如果你是真心的,就给她点时间。她不是不相信爱情,是怕了,怕再失去。”
陈凯的喉咙发紧,点了点头。他知道,他和周捷之间隔着太多,周游的影子,陈函的逼迫,她心里的坎。但他愿意等,等她真正走出来,等她看到身边的人,等她相信,有人能接住她的过去,陪她走向未来。
周捷坐在书桌前,翻开日记本,笔尖悬在纸上。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在纸页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今天陈凯的大哥来了,说要提亲。”她写下这句话,笔尖微微颤抖,“我拒绝了,不是因为不想嫁,是因为不能嫁。婚姻不该是交易,更不该是疗伤的工具。”
“陈凯为了护我,跟他大哥吵翻了。看着他挡在我身前的样子,突然想起你以前总说‘别怕,有我在’。周游,他跟你很像,又很不像。你像温水,他像烈酒,都很烫,却烫得不一样。”
“我知道他喜欢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以前我总躲着他,觉得他是纨绔子弟,不懂真心。可现在才发现,他比谁都认真,认真到愿意为我对抗全世界。”
“可我不能回应他,至少现在不能。我心里还有你,装不下别人。如果有一天我能对他说‘我喜欢你’,那一定是因为我忘了你吗?不,不是忘了,是把你放在心底,腾出地方给新的生活。”
“周游,你会祝福我吗?”
写到这里,笔尖的墨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小团灰色。周捷抬起头,看见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天空,像幅绚烂的油画。远处传来少华和萧语的笑声,叽叽喳喳的,像两只快乐的小鸟。
她合上日记本,走到窗边。陈凯的车还停在门口,他靠在车门上,仰头看着天空,侧脸被晚霞镀上一层金边。他没有离开,也没有进来打扰,就像在默默守护着什么。
周捷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或许,生活真的在慢慢变好。那些沉重的、撕心裂肺的痛还在,却不再是生活的全部。有萧语的陪伴,有陈凯的守护,有远方朋友的牵挂,还有心底那个从未离开的你。
她拿起手机,给陈凯发了条消息:“蛋糕掉了没关系,我让张妈做了草莓布丁,下来吃点吧。”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看见楼下的陈凯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惊讶变成了笑意,像个收到糖果的孩子。
周捷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周游,你看,我在努力了,努力好好活,努力相信爱,努力走向有光的地方。等我准备好了,或许会试着接受,接受有人代替你,给我递伞,给我买蛋糕,给我说“别怕”。
但现在,先让我好好怀念你,怀念我们的爱情,然后,带着这份怀念,慢慢走向明天。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她写下一行字:“我的爱情死了,但生活活着,我也活着。”
窗外的晚霞渐渐褪去,星星开始在天边闪烁。客厅里传来陈凯和萧语的斗嘴声,夹杂着张妈的笑声,像首温暖的歌。周捷靠在窗边,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钻戒,心里突然很平静。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陈函的车就堵在了萧家别墅的巷口。黑色宾利像头蛰伏的猛兽,引擎低鸣着,与周围静谧的老城区格格不入。陈凯踩着单车从巷尾拐进来时,差点撞上宾利的保险杠,急刹车的刺耳声响惊飞了树梢的麻雀。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陈凯支起单车,手在车把上捏出青白印子。他昨晚在萧家待到深夜,帮周捷整理周游的遗物,凌晨才回家,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陈函降下车窗,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他沾着露水的卫衣:“跟我去公司,陈氏的股价跌了三个点,你还有闲心在这陪女人?”
“我的事不用你管。”陈凯转身就走,单车链条发出“咔哒”的抗议声。
“周捷的父母上午会去陈氏谈合作。”陈函的声音慢悠悠地飘过来,像淬了冰的糖,“你说,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跟一个连继承权都保不住的废物纠缠不清,会怎么想?”
陈凯的脚步猛地顿住,后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他最清楚陈函的手段,这人从不说空话,对付周捷的父母,有的是“体面”的阴招。
“你想怎么样?”陈凯转过身,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
“签了这份股权转让协议。”陈函从副驾拿出文件,指尖在“陈凯”的签名处敲了敲,“把你手里那点股份转给我,我就放过周捷一家。”
陈凯的拳头攥得咯吱响,指节泛白。那是母亲留给他的股份,是他在陈氏唯一的立足之地,陈函惦记了整整五年。
“我再说一遍,周捷不是筹码。”陈凯的声音抖得厉害,却死死盯着陈函,“你敢动她试试。”
“拭目以待。”陈函升起车窗,宾利引擎的轰鸣震得空气发颤,卷起的落叶扑了陈凯一身。
萧家客厅的水晶灯折射出冷光,萧父捏着陈氏的合作方案,指腹把“城南地块”四个字磨得发毛。萧母端来的龙井凉透了,叶片沉在杯底,像片化不开的愁绪。
“陈氏的条件太苛刻了。”萧父的声音沙哑,“要我们让出三成利润,还得用城东的写字楼做抵押,这哪是合作,是明抢。”
萧母的目光落在楼梯口,周捷的房门紧闭着,门缝里没透出一点光。自从陈函来过,这孩子就把自己锁在房里,连萧语送进去的草莓布丁都原封不动地放在门口。
“我看陈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萧母压低声音,指尖绞着围裙带子,“他昨天看周捷的眼神,不对劲。”
“你是说……”萧父的眉头拧成疙瘩,“他想拿合作逼周捷?”
“难说。”萧母叹了口气,“陈家那两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陈凯是个情种,陈函是个豺狼,周捷摊上谁都没好果子。”
正说着,楼梯传来轻响。周捷抱着个纸箱下来,里面是周游的书,封面边角都磨圆了,显然被翻了无数次。她眼下的乌青比陈凯还重,却努力挤出笑意:“爸,妈,我去图书馆还书,顺便晒晒太阳。”
“我陪你去。”萧语从厨房冲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面包,“少华说他也去,我们在图书馆门口汇合。”
周捷刚想拒绝,就被萧母按住手:“让语语陪你吧,路上安全。”她的指尖触到纸箱边缘的日记本,是周捷昨天落在沙发上的,封面的《我的爱情回忆录》烫金字体刺眼。
萧母在周捷走后,把日记本抱回房间。指尖划过皮质封面时,突然想起周游葬礼上周捷的样子——她抱着这本日记,哭得几乎晕厥,当时只当是孩子念旧,现在想来,里面藏着的恐怕不只是回忆。
日记本没锁,翻开的第一页就是周游的名字。萧母的呼吸猛地屏住,指尖在纸页上颤抖——她一直以为周捷和周游只是普通朋友,毕竟周捷从未提过恋情,可这字里行间的亲昵,“他总把草莓尖尖留给我”“实验室的月光比钻戒亮”,分明是热恋中的模样。
看到“母亲把行李箱扔在门口”那段,萧母的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穷学生”三个字。她想起去年春节周捷红肿的眼睛,想起她总说“学长请我吃饭”,原来那些欲言又止的背后,藏着这么多委屈。
“傻孩子,怎么不早说……”萧母捂着嘴,哽咽得说不出话。她终于明白周捷的痛不是失去朋友,是失去爱人,是失去那个偷偷爱了很久、却没能说出口的少年。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萧母慌忙合上日记,擦了擦眼泪。窗外的宾利旁,陈函正和萧父握手,笑容虚伪得像幅面具。她突然想起陈凯挡在周捷身前的样子,想起那孩子眼里的执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或许,陈凯和他大哥不一样。
图书馆的阅览区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声响。周捷把周游的书插进书架,每本书的借阅卡上都有两个名字,周捷和周游的笔迹交叠着,像两只依偎的鸟。
“这本《小王子》里夹着东西。”萧语从书里抽出张泛黄的纸条,是张电影票根,日期是去年情人节,座位号连在一起。
周捷的指尖抚过票根上的折痕,突然想起那天周游在影院偷偷牵她的手,掌心的汗把票根浸得发皱。他说“等毕业就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玫瑰”,原来有些承诺,注定开不出花。
少华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举着杯热可可:“周捷姐,萧语,我刚才在门口看到陈凯了,他被个穿西装的拽上车了,好像是他大哥!”
周捷的心脏猛地一缩,热可可在手里晃出褐色的涟漪。她想起陈函yesterday的眼神,想起陈凯红着眼说“别担心”,突然抓起包就往外跑。
“周捷姐!”萧语和少华连忙跟上,看着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陈氏集团的地址时,声音都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