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陆昭找张立科去边防站外的宵夜摊喝酒,顺带打探一下情报。
作为边防勤务大队长,所有基层边防战士的顶头上司,许多事情都不可避免要经过张立科之手。
吕金山前脚刚刚被骂,后脚张立科就知道了。
都不需要陆昭开口询问,张立科就已经幸灾乐祸道:“老陆,跟你说个好消息,吕金山最近可能不好受了。”
陆昭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不动声色问道:“怎么说?”
“前几天,那个绿匪的事儿。”张立科筷子在锅里搅着,捞起一大块羊肚。
“当时事发突然,又因为对方已经接近边境,怕他彻底跑了所以让你自己射杀。”
陆昭啜了口酒,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你们报告写了可能藏匿物品,但吕金山就是没有下令搜山。”
张立科脸上藏不住笑容,眉飞色舞地描述道:“专案组下来一看报告,直接就把咱大站长提溜过去,好一顿削!听说林组长指着他鼻子骂,咱们吕站只能低着大气不敢出。”
最后一句让陆昭有些惊讶,问道:“他们不在一个系统,理论上吕金山不需要对她负责。”
“理论上管食堂的还跟我平级呢,他见我不也得矮一头。不过那林组长来头应该不小,有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不知是谁家的贵小姐。”
张立科颇为好奇,短暂的几次接触就让感觉到对方不一般。
林知宴做事雷厉风行的同时,还不太讲规矩和章法。
这种人要么就是愣头青,要么天生富贵,本身就是规矩。
等当上专案组组长,被郡里委任大概率不会是前者。
陆昭不甚在意:“贵也贵不到我头上。”
“你这就是迁怒了。”张立科开玩笑道:“我要是你就赶紧找个美容师打扮打扮,说不准能师夷长技以制夷。”
“我要是你,就找个裁缝把嘴缝上。”
“啧,你这人一点投机主义精神都没有。”
两人互损几句之后,张立科正了正脸色,把话题拉回来:
“明天估计要开始大规模搜山,你熟悉蚂蚁岭,又是精神类超凡者,要是你先找到最好不要伸张。”
陆昭没有说话,眼神透着探寻意味。
“东西现在交上去,功劳还是你的,吕金山算将功补过。但拖一段时间,他至少落个失察,甚至是处分。”
无需陆昭引导,张立科就跟他想一块去了。
边防站属于正营编制,权力有三套班底,分别是主官、勤务,监察。
在权力结构上,由站长、教导员和执勤副站长构成核心班子。
站长吕金山作为最高军事主官,统管全面工作。
监察主管纪律和思想建设,对站长拥有重要的监督权,但平时基本处于神隐状态。
执勤大队队长张立科则负责执勤部署和案件等行动事务,尤其是在具体案件和行动层面,他拥有相当的处置权和信息主导权。
吕金山作为站长权力最大,但也会受到手下制约。否则边防站很容易变成边境土皇帝,乃至促进引导走私贸易。
这历来都快成了惯例,边防站一旦出问题,必然涉及走私。
对方不漏破绽,张立科不可能蠢到跟顶头上司做对。但对方露出破绽,就别怪他递刀子了。
毕竟因为陆昭的事情,对方最近一年经常恶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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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房间,陆昭意识沉入精神世界。
他越过层层叠叠的精神海啸,再度来到了混元之境。
老道士盘坐其中,目光温润望来:“居士,今日神窍间隐有异感,可是外物所染?”
外物?
陆昭愣了一下,随即立马想到了命骨。
可老道士又是怎么知道的,他能观测到现实世界?
神窍便是精神体,但陆昭自己没察觉出什么异常。
他本能升起些许警惕,如实回答道:“我在山中发现了一块命骨,从一个盗匪身上截获。”
老道士扶须道:“此物于神魂有益,居士可以善加利用。”
“晚辈生命开发才三十五点,以我现在的身体还不宜吸收吞噬其他命骨……呃道长听得懂生命开发吗?”
陆昭榨干脑汁一时半会都想不出来该怎么解释。
古时,神通命骨的分类并非像如今五大类简单区分,古人会根据命格命理进行区别,能衍生出几十上百个名词。
生命开发大致可分为六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特性,而共同点就是合并同类项。
即每晋升一阶,都能够通过吞噬同类型命骨,来强化自身神通。
陆昭想要提升自身神通,需要等到晋升二阶。
以此累加,每一个神通都有通往伟大神通的途径,最终形态就是天罡地煞神通之一。
“名不同,意相通。”
老道士点头,抬手示意他坐下。
陆昭盘坐蒲团,腰杆挺直似枪,军人作派不经意显露。给他披上一件道袍,估计也不会有人觉得是道士。
他至今也不太习惯盘坐。
“居士,在这里随性而为即可。”
陆昭不再挺着腰,弯着腰,姿势放松。
两人对坐,再度进入教学环节。
二人相处类似学校师生,老道士教育不言缘由,陆昭听课不需要束脩。仿佛他们处于这个空间,便已经定下老师与学生的身份。
“今日我们讲性命,所谓性者,为神,意,觉。”
“庄子有云,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
“性乃天地赋予人的道,存在内在规定。”
“性修本意是挣脱人性内在规定,超脱七情六欲之烦恼樊笼。外不随波逐流,内不扭曲本真,顺应自然之道,方得大自在。”
洋洋洒洒数千字的玄奥经文,老道士讲述行云流水,没有丝毫顿足。
念完,他留下一炷香时间给陆昭思考。
今日老道士讲义内容难度陡增,陆昭听得头脑晕乎乎的,需要对每一个字咀嚼搅碎。
帝京学府教育讲究一个全才,文武皆要学习,陆昭对于古代神通命理也有涉猎,主修的精神学能与老道士说的人性相通。
他能捕捉到其中的脉络,理解字面意思,联想到现代心超凡精神学的理论。
但这些理论不足以支持陆昭理解,老道士讲述的仿佛摩天大楼,他只能站在底下触摸大楼的墙角。
陆昭只得将内容记下,稍后再提出疑问。
时间到,老道士问道:“居士可听懂了?”
陆昭诚实摇头:“一知半解,勉强能理解字面意思和一些概念关联,但要说‘悟’,恐怕只摸到点皮毛。”
他习惯了现代教育体系里清晰的定义、逻辑推导和实验验证,对这种需要“悟性”的玄学式教学,始终觉得有点水土不服。
但陆昭天赋又很好,他是能够感觉出老道士的东西更加深奥。
他无法借用现有的知识理解经文,却能通过经文一角想通以前晦涩的知识点,为过去的自己解答。
精神的修行在于理解,对世界理解得越多,就越坚韧。
老道士笑而不答:“无妨,时机未至,日后修行精进,自有水到渠成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