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二更11000字，也算三更哈。
长街之上，罡风骤起。
沈八达身前五丈处，那覆着青铜面具的黑袍人周身气息如渊似海，缓缓升腾。
他脚下蠕动的影子陡然扩张，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沼泽，沼泽中竟有无数扭曲的怨魂面孔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哀嚎。
“沈督公，”黑袍人的声音透过面具，似金属摩擦般的嘶哑，“我再问最后一遍——区区两个时辰，你应是不应？”
话音未落，他身后虚空剧烈扭曲！
一尊高达四丈、通体由阴影与虚空碎片凝聚而成的诡异真神轰然显化！
那真神没有固定形态，时而似一团不断膨胀收缩的黑暗星云，时而化作无数纠缠蠕动的触须，时而又凝聚成一张覆盖半个天空的巨口。
最骇人的是它核心处——那里悬浮着一枚不断旋转的灰暗漩涡，漩涡中心仿佛连通着万物终焉的虚无，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归墟意韵！
——这是黑袍人的武道真神‘永暗归墟’！
真神显化的刹那，整条长街的光线骤然黯淡三分！
那是光本身被他的神意否定了，这片区域的存在本身正在被那归墟之力缓慢侵蚀、同化，朝着绝对的无滑落。
道旁建筑表面的砖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色泽，变得灰败；地面青石板上的纹理模糊淡化；就连空气中飘浮的尘埃，都在触及那无形力场的瞬间悄然湮灭，不留丝毫痕迹。
沈八达瞳孔微缩。
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周身的太阳天罡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那赤金光罩表面不断泛起涟漪，仿佛被无数无形之手撕扯、消磨，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护体罡气与归墟力场接触的边缘，纯阳之力与虚无之力激烈对撞，迸发出点点灰金色的湮灭火花。
更可怕的是那真神中蕴含的武道意志——那是一种将万物视为错误，欲将其彻底否定、归于终极寂静的偏执与冷酷！这意志似冰锥般刺向沈八达的识海，试图冻结他的战意，瓦解他的心神。
沈八达身形微微下沉，脚下地面‘咔嚓’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他面上也泛起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在真神层面的对抗中已落于下风。
眼前这敌人给他的感觉，几乎与司礼监掌印萧烈类同！
此人不但是位一品巅峰，更是一位将武道真神修至接近超品，战力超一品的存在！
即便他有不灭阳炎道种与极曜焱龙甲这等底蕴，境界的鸿沟仍难跨越。
但沈八达的眼神依旧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眉心处那点金芒骤然炽亮！
下一刻，悬于他身前的昊阳神鉴发出一声嗡然鸣响，镜身九轮烈日图案逐一点亮！
“轰——！”
镜面之中，那轮被封印的微缩昊阳仿佛活了过来，氤氲金霞如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
金光并不扩散，反而向内收敛、凝聚，竟化作一道碗口粗细、凝练到极致的赤金光柱，笔直注入沈八达头顶虚空！
与此同时，沈八达身后那轮原本隐于无形的不灭神阳真神轰然显化！
但与以往不同——这一次，真神并未完全具现为帝袍法相，而是保持着最原始的‘大日’形态！
一轮直径丈许、燃烧着纯净金焰的煌煌神阳悬浮于空，内里隐约可见道种沉浮、符文流转。
就在昊阳神鉴的光柱贯入神阳核心的刹那——
“轰隆！！”
仿佛天地初开般的巨响在沈八达识海中炸裂！
神阳真神与昊阳神鉴，这两件同源而出的至阳之物，竟在这一刻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共鸣与融合！
神鉴镜身化作无数流金符文，似百川归海，丝丝缕缕融入神阳之中；而神阳核心那枚不灭阳炎道种则骤然膨胀，将镜中封印的昊阳本源尽数融合！
转瞬之间，融合完成！
一尊全新的武道真神，降临于世——
它依旧保持着大日轮廓，但体积膨胀至三丈！
神阳表面除了金焰，还覆盖着一层晶莹剔透、宛如琉璃铸造的镜面护甲！
护甲上天然铭刻着繁复无比的大日巡天道纹，每一道纹路都在自行吞吐天地间的纯阳灵机。神阳核心处，那枚道种已化作一枚拳头大小、不断搏动的神鉴心核，心核每一次跳动，都引动周遭虚空微微震颤，荡开圈圈淡金色的时空涟漪！
这尊融合真神散发出的威压，竟硬生生抵住了永暗归墟的侵蚀！
纯阳与虚无在两尊真神之间形成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一侧金光煌煌，炽烈堂皇，如旭日东升，普照万物；另一侧幽暗深邃，死寂空无，似永夜降临，吞噬一切。
两股截然相反、彼此克制的至高意境在长街上空激烈碰撞，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碰撞产生的余波化作肉眼可见的灰金色冲击环，一波接一波向四周扩散！
“咔嚓！咔嚓嚓——！”
道旁建筑再也承受不住，墙体大面积龟裂、坍塌！地面被生生刮去数尺，露出下方的泥土与地基。
黑袍人青铜面具下的眼眸陡然一凝！
“融合真神？以符宝为引，将本命法器与武道意志强行合一？”
他的声音里含着惊讶，“沈八达，你胆魄不俗！这般手段，一个不慎便是真神崩碎、修为尽毁的下场！”
沈八达面色微微苍白，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融合过程看似顺利，实则凶险万分。
若非他根基扎实，不灭阳炎道种早与昊阳神鉴的契合度极高，此刻已遭反噬。
即便如此，他维持这尊融合真神，对他元神与真元的负担也远超以往。
但沈八达的背脊依旧挺直如松。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阁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命我筹建西拱卫司，整顿御马监所有皇商皇店，清理积弊，八达既受此任，自当秉公而行，竭诚以报；我若明知尔等逆党潜伏宫内，却因贪生怕死隐瞒不报，那陛下要我何用？”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
青铜面具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似是惋惜，又似是嘲弄：
“冥顽不灵。”
四字吐出，杀机骤盛！
黑袍人身形未动，只是抬起右手，对着沈八达虚虚一按。
这一按，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拂去肩头尘埃。
但永暗归墟真神却骤然暴动！核心处那枚灰暗漩涡疯狂旋转，膨胀至磨盘大小！
漩涡深处，一股无法形容的虚无洪流喷涌而出，化作一道直径过丈、色泽混沌的灰暗光柱，笔直轰向沈八达！
光柱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光线、声音、尘埃、甚至空气中游离的灵气，都在触及光柱的瞬间被彻底抹除，留下一道绝对的真空轨迹！
仿佛世间万物在这股力量面前，都只是可以随意擦去的粉笔字迹！
沈八达瞳孔骤缩！
他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武道——
“昊日神阳，巡天护道！”
话音落下，他身后那尊昊日神阳真神光芒大放！
镜面护甲上巡天道纹逐一亮起，引动更高处的天光垂落，竟在真神周围形成一圈淡金色的日晕！煌煌神威，凛然不可侵犯！
沈八达同时双手结印，那融合真神滴溜溜旋转，在前方布下层层迭迭，共计九十九重的“镜阳护盾”！
每一重护盾，皆由纯粹到极致的纯阳镜光凝聚而成，表面光滑如鉴，不仅能反射、偏折攻击，更蕴含着大日巡天的净化真意，对阴邪、死寂、虚无之力有极强克制。
然而——
“噗！噗！噗！噗！噗——！”
灰暗光柱势如破竹！
九十九重镜阳护盾，在这道归墟洪流面前，竟如纸糊般脆弱！
光柱甚至未曾与之碰撞，而是如同热刀切黄油，所过之处，镜光护盾无声无息地消失——这是直接被否定，连一丝能量残渣都未曾留下！
不过眨眼之间，九十九重护盾尽数湮灭！
灰暗光柱余势不减，狠狠撞在沈八达身前的太阳天罡护罩之上！
“滋啦——！！！”
刺耳的侵蚀声骤然爆发！赤金光罩表面剧烈沸腾，纯阳罡气与归墟之力疯狂抵消，迸发出大蓬大蓬的灰金色光雾！光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沈八达身形剧震，‘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离体，竟在半空中便被周遭弥漫的虚无之力侵蚀，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他面色瞬间惨白如纸，周身气息陡然萎靡三分。
但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唔？”黑袍人微微偏头，似是有些意外：“竟能硬接我一记‘归墟洪流’而不死？沈督公，你这身武道，这身根基，确实不凡。”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可惜——”
话音未落，黑袍人周身骤然爆发出冲天幽光！
那幽光并非黑暗，而是一种深邃到极致，仿佛能吞噬一切色彩的虚无之色。
幽光之中，无数细密繁复的暗银色符文游走、组合，发出低沉而玄奥的共鸣。
下一刻，一套造型狰狞、覆盖全身的漆黑战甲，自幽光中浮现，严丝合缝地穿戴于黑袍人身上！
战甲通体由某种非金非玉的未知材质铸造，线条流畅而凌厉，关节处延伸出尖锐的骨刺，胸甲正中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不断旋转的灰暗晶核——正是那永暗归墟真神核心的缩影！
甲胄表面布满细密的孔洞，每一个孔洞深处都闪烁着幽蓝的魂火，隐隐传出万千怨魂的嘶吼。
更骇人的是，战甲背后延伸出八条粗大的暗影触须，每条触须末端都悬浮着一件副器：或是狰狞鬼首，或是扭曲骨刃，或是悬浮眼瞳，或是符文轮盘——八件副器与主甲气息相连，构成一个完整而森严的武装体系！
——此乃黑袍人的本命法器‘幽墟归冥’的完全体。
九器齐全，神威自生！
战甲加身的刹那，黑袍人周身气息疯狂暴涨！
他不再是‘人’，而是一尊自九幽归墟中爬出的‘虚无神将’！那磅礴的威压混合着纯粹的否定与终结意韵，令方圆百丈内的天地灵机都为之冻结、死寂！
但这，还不是全部。
黑袍人抬起右手，掌心朝上，轻轻一握。
“嗡——！”
虚空之中，涟漪荡开。
整整两千点幽蓝光芒，似繁星般自黑袍人身后虚空中浮现、凝聚！每一道光芒，都来自于一位符兵与符将！
两千符兵符将气血相连，与黑袍人身上的幽墟归冥铠产生共鸣，，令他周身幽光再盛三分，背后那八条暗影触须疯狂舞动，八件副器同时亮起刺目光芒！
天地失色！
长街之上，仿佛瞬间化作了幽冥鬼域！沈八达那尊昊日神阳真神散发出的煌煌金光，竟被压制得仅能护住周身三丈范围，再难向外扩张分毫！
沈八达面色凝重至极。
他早已料到对方修为远超自己，却未想到竟强横至此——一品境界，九器齐全的本命法器，两千符兵符将成阵！
这等实力，已足以在京城之内横行无忌，甚至能与一些底蕴稍弱的战王短暂抗衡！
沈八达深吸一口气，眉心那点金芒骤然炸裂！一枚通体赤金、内有日轮沉浮的竖瞳虚影，自眉心血肉中浮凸而出，缓缓睁开！
——大日天瞳！
沈八达周身气息瞬间与府中的四百金阳亲卫，一百符兵符将有了玄妙联系，冥冥中似有无穷纯阳之力与气血隔空灌注，滚滚汇入沈八达体内！！
“开！”
沈八达身后那尊昊日神阳真神光芒再炽，镜面护甲上道纹疯狂流转，竟隐隐有反压之势！
“垂死挣扎。”
黑袍人摇了摇头，似是失去了耐心。
他不再言语，只是抬起右手，五指微张，对着沈八达所在方向，缓缓——握拳。
“幽墟·万灵归寂。”
“轰——！！！”
天地之间，仿佛有某种规则被强行篡改！
以黑袍人为中心，方圆三百丈内，一切生机、活力与运动相关的物质，力量与法则被疯狂压制！被否定！
道旁残存草木化作飞灰；砖石失去韧性，变得酥脆如粉；空气凝滞不动，仿佛凝固的胶体；就连光线都变得黯淡迟滞。
而处于这片归寂领域正中心的沈八达，承受的压力更是恐怖十倍！
他只觉周身血液流速骤降，心脏跳动变得沉重迟缓，真元运转晦涩艰难，甚至连思维都仿佛陷入泥沼，每一个念头都要耗费莫大心力！
那尊昊日神阳真神更是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镜面护甲上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这已非单纯的力量压制，而是近乎规则层面的禁锢！
“噗——！”
沈八达再次喷血！他身形摇晃，脚下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周身太阳天罡护罩明灭不定，已到了崩溃边缘。
但他眼神依旧狠厉。
“昊阳！镜反！！”
嘶吼声中，昊阳神鉴陡然下沉。
沈八达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本命精血，洒在这神鉴上！
“轰——！”
那昊日神阳真神骤然脉动！镜面护甲上所有道纹逆向流转，爆发出刺目到极致的金芒！
下一刻，真神竟将那笼罩周身的归寂领域之力强行吸纳、转化，化作一道扭曲破碎，却依旧炽烈的‘逆反镜光’，朝着黑袍人反冲而去！
“神通？”
黑袍人轻咦一声，似是未料到沈八达还有这般反击手段。
但他反应极快，左手随意一挥，一道幽暗屏障浮现身前。
“轰！”
逆反镜光撞在屏障上，炸开漫天光雨，终究未能破防。
而沈八达，已趁此机会，身形暴退十丈！
他面色惨金，七窍皆渗出血丝，胸口剧烈起伏。
周身极曜焱龙甲暗金龙纹已黯淡大半，部分甲片甚至出现了细微裂痕。
方才那搏命一击，几乎让他伤及根本。
黑袍人竟无法追击。
他静静看着沈八达，眼中流露出了凝重之意。
“二品中？”
黑袍人顿了顿，语气复杂：“居然还修了二品镜反神通，沈八达，你这份根基、意志与武道，当真了得！可惜不是我道中人！”
沈八达闻言只是冷笑：“承蒙夸赞！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惜。”黑袍人轻叹一声，缓缓抬起右手。
掌心之中，那枚灰暗晶核开始疯狂旋转，八条暗影触须末端的副器同时亮起幽光，恐怖的灵力波动开始凝聚——
沈八达瞳孔骤缩，心中警兆狂鸣！他知道对方的下一击，必定会全力以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九道赤金色的流光，自远处天际骤然亮起，撕裂夜空，冲霄而上！
流光升至千丈高空，轰然炸开，化作九团璀璨夺目、形如烈日的金色光焰！
光焰悬于夜空，呈九宫方位排列，彼此气机勾连，化作一座覆盖小半个京城的‘九星曜空’大阵！
煌煌金光照亮半边天穹，甚至将黑袍人布下的颠倒阴阳神通都冲击得微微荡漾！
也在这一瞬间，黑袍人感应到整个京城冲起数十道强大气机！
黑袍人动作骤然一滞，眸中流露出了错愕与不解。
——那是九星曜空符！
这九星曜空符——是谁放的？
他的同伴早已用颠倒阴阳的神通遮蔽此间天机，按理说，除非有超品强者刻意探查，否则绝无可能察觉此间异动。
观这九星曜空符的释放位置，似乎在他神通范围边缘？
黑袍人瞬时明悟，这是沈八达！是沈八达布置的后手？！
而另一边——
沈八达也缓缓抬起头。
他看向夜空中那九团璀璨光焰，染血的唇角竟微微上扬，
那是沈幽——
临来之前，他就交代过沈幽潜伏于十里之外，每隔二百息以心神秘法与他联系一次。
他吩咐过她：但凡联系中断，即刻释放九星曜空符，无需请示，无需迟疑。
而现在——沈幽忠实地执行了他的指令。